他是真的恨。
不是圣人,怎么会对霍政学五年前犯下的罪孽,真的心无芥蒂?
他害死了他的父母,一夜之间害的他们家破人亡。
他让他双腿残疾,可能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再站起来。
他对他们一家做出这样的事情,让他怎么能心平气和,怎么能好好的接受他根本就没有坐牢,这五年活的比任何人都还要好的事实。
怎么能接受!
发泄完情绪之后,程焱扶着轮椅的把手,喘着气,缓缓地平静下来。
天空依然在下着雨,淅淅沥沥的,他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打湿,看着有些狼狈。
很冷。
握住轮椅把手的手指关节泛了白,泛了青,胸口闷的厉害,心里也细密的疼。
他的神情逐渐变得有些萎靡,有些自责,有些说不出来抑制不住的难过。
他抬起头来望向墓碑上照片里的两个人,半晌,才缓缓开口。
“可是爸,妈,你们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五年前那场车祸醒来,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甚至失去了双腿,程焱都没有哭。
五年中,他因为残疾,因为贫穷,因为旁人异样的阳光,他带着妹妹艰难前行,被无数人鄙夷羞辱,他也没有哭。
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艰难坎坷,他都没有哭。
因为他是程冉的哥哥,是妹妹的靠山,是唯一一个,哪怕是坐在轮椅上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也要咬牙坚持,撑起这个家的男人。
所以他从来都不哭。
可是现在,望着父母的照片,站在这墓碑前面,他却是眼眶通红,几近哽咽。
他很难过,很痛苦,很挣扎,也很自责。
“妈,我应该怎么办呢?”
五年前害的他们一家家破人亡的那个人,是霍沉渊的二叔啊。
他这五年来,被霍政学当初害得几乎破灭的人生,都在五年之后,被霍沉渊给完全弥补了啊。
霍沉渊对他有多好,好到连他这个当事人,都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好到他甚至在怀疑,是不是前世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这辈子,才能够遇上这么一个珍他重他的人,这般深深爱他。
程焱的问题,注定是没有人给他回答的。
照片里的男人严肃,女人温柔,都那样一如既往的,在照片里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雨依旧在下,程焱逐渐不再说话。
他像是感觉不到外界的情况似的。
头发被打湿,外套也沾了雨,冻得他面色发青,苍白的厉害,依旧坐在轮椅上,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手机铃声震动,打破了这份寂静。
涣散的思维逐渐收拢,他缓缓地拿出手机,陌生的号码,皱了眉头,却还是接起电话。
“喂,是程焱程先生吗?”电话那头的声音礼貌又温和,似乎是经过了良好的教育和熏陶,才能有的结果。
程焱回了神,握住手机嗯了一声,正准备开口问怎么回事,那边的男人就接过了话头。
“我是霍总裁的私人医生,早上他给我打了电话说您有点不舒服,让我算好时间等您起床之后过来做一个检查,不知道您现在在不在别墅?”
“他怕你打扰了我睡觉吗?”
答非所问。
那边的医生似乎对于程焱突然问这个觉得奇怪,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忍不住笑着开口道:“是啊,我认识霍总裁很久了,倒是第一次见到他对人这么上心。”
“他说您没休息好头晕的厉害,让我等着到了十点多再打电话过来。”
听着他说完这些话,程焱没有说话。
一直到电话那头的医生疑惑的开口催促,程焱方才反应过来,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仰起头来,看着天空淅淅沥沥洒下来的雨滴,缓缓开口。
“你不用过来了。”
“霍沉渊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说我没事了。”
挂断电话之后,程焱又独自坐了很久。
一直到脖颈都僵硬地有些酸痛麻木,他才缓缓地回过神来。
抬起手来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隔着薄薄雾水,望向墓碑上已经逝去五年的两人。
“爸妈,你们会不会怪我?”
雨水落进眼睛里,视线都连带着有些模糊的厉害,程焱却依旧努力的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母。
他眼眶通红,眼神自责,却又有一股说不出来难以言喻的释怀。
“你们会不会怪我?”
“我终究...还是选择霍沉渊。”
“我不愿意失去他,不愿意他夹在中间为难,不愿意破坏现在所有的一切。”
“爸,妈,我装作不认识霍政学,我装作原谅他五年前犯下的一切错事,我这么选择,你们会不会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