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子姐姐。”青霜笑着下了**,起手让座。
松子笑笑,伸手点着她的眉心,“真没起子,都要上学堂了,还哭成那模样。值当么?你就那么怕吃苦,瞧着真不像师娘的亲闺女。”
青霜垂下眼,真心觉得有点羞愧,“我也知道躲不过去,不过能拖一天是一天。姐姐,你知道的,我对那些功夫啊,暗器啊,飞檐走壁什么的都不感兴趣。要说和爹爹读书识字也还罢了。平日里见你们练功那么辛苦,我看着一个头两个大。”
水葱似的嫩手绞着帕子,她细声细气的说,“爹娘又不让我出门,活了这么大,连白鹿山都没下过,学功夫有什么用。反正我又不和人打架,也没打算去哪个山头跟人抢地盘,何苦来哉?”
“哈,好个何苦来哉!果然是顾家有女初长成,人没几两重,心眼比身上肉还多。娘那么精明厉害,竟然都被你摆了一道。”
青虹摇着折扇,翩翩然迈步进来。瞧眉眼完全是小号的顾承,可神情满拧,自带了一副天然的满不在乎,好像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会让他略萦心上。
青霜不喜欢他顶着父亲的脸,却毫无父亲的温雅韵致,但她脾气温和,从不出言挑衅,只道,“虹哥哥,你心里清楚就行了,可别告诉旁人,我自己倒是不怕的,万一连累初哥哥,那可就不好了。”
青虹大剌剌点头,扇子摇得哗哗响,“谁有兴趣拆穿你,又没好处!不过照着江湖规矩,你该当给点封口的实惠给我们了。这么着,你虽没正式读书习字,可平日里也没少自己描红,给我抄一份礼运大同篇,后儿我亲自来拿,如何?要正楷的啊,横平竖直别弄得像鬼画符就成。”
合着他是来敲诈自己的,青霜真是欲哭无泪。赶上这么个亲哥哥,连瑶娘都听不下去了,“有你这样的么,她才多大,正经字都不认不全呢,你就叫她抄书?”
“怕什么?抄着抄着不就会了。一回生二回熟,我这是为她好,多学点知识搁肚子里谁也抢不去。不信你问她,是不是想学文多过于学武?”
青霜笑了,点点头,“哥猜得不错,我就受累替你抄了也没什么的。至于功夫,回头我想自己和娘说,拜蒋二叔为师,学轻身功夫也尽够了。至于那些飞刀袖箭的,我每回看松子姐姐练都觉得眼晕,还是算了罢。”
“唉,我说什么来着,她就是白长了跟娘一模一样的脸,一点娘身上的刚性都没有,软绵绵娇小姐。”青虹啧啧感慨,“打二师哥起到我这儿截止,白鹿山还得是五虎称雄的天下……”
青霜对谁称雄无感,倒是她哥话里的称谓惹出了她的好奇心。她是知道的,素日排师兄弟,珍蘑最年长也算头一个进门,可排行却是第二,后头的几个人都叫他二师兄,至于大师兄则从来没见过。青虹问过母亲,得到的答案有点简单粗暴,大师兄死了,很多年前就死了。除此之外连姓是名谁都不曾再提及。
但她看见过,在祠堂边上的稍间里,有一个小小的牌位,周遭布置的不失庄重,虽然认得的字有限,但她还是记住了牌位上那个简单的名字,良泽。
青霜决定去问父亲。午后时光悠长,趁着服侍的人打盹,她溜进书房。这个时候,太易阁里唯一不歇中觉的人就只有她爹爹顾承。
他坐在书案后头,身子端正笔挺,于无人处依然如此。青霜见惯了父亲伏案读书或弄笔的样子,却还是会觉得有种百看不厌的隽秀好看。
她身量小小的,站在地下不过比书案高出一点,探着小脑袋,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顾承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平视她,“怎么不睡觉?找爹爹有事?”
她说是,小手拉住顾承的大袖,“有个秘密想跟爹爹请教。”
顾承被她的样子逗笑,一把抱起她,坐回到椅子上,“说罢,爹爹知无不言。”
父亲说的话总有一种能熨贴人心的力量,她很踏实,一五一十说出自己的困惑,然后问,“如果那个良泽是娘收的第一个徒弟,那么他功夫应该不错啊,却又为什么会死呢?他年纪该不会很大,对不对?”
顾承不无赞许的看着她,微微一笑。女儿的聪慧敏感让他欣喜,她长大了,慢慢地对周围的人和事有了自己的判断。他不觉得应该有所隐瞒,于是对她娓娓讲述了一个故事。故事牵涉沈家,牵涉复仇,也牵涉良泽这个无辜却又无端背负了沉重怨望的人。
他用平静的语气描述那些细节,没有偏颇,实话实说。讲完故事,父女二人默默相对,他看见女儿纯净无暇的双瞳间渐渐弥漫起一层雾气。
“这么说来,那个良泽哥哥好可怜,他是被娘硬拉进复仇的计划里,就像是钓鱼用的诱饵。”青霜歪着头,满脑子都是故事里身世凄凉的惨绿少年,“娘在这事上做得不对,所以良泽哥哥才会心有不甘,他其实也只是想知道,娘心里到底有没有他这个人。后来他做得那些事,或许已经超出自己能控制的范围,他太委屈了……”
青霜嗟叹,秀美的眉尖蹙得惹人怜爱,“虽然他做的事害苦了爹爹,可他自己也不想的罢。倘若娘能早点救他出来……好像也是不成的,娘那会儿才生下虹哥哥……原来都是阴差阳错。”
她喃喃说着,顾承静静听着。他只陈述事实,没有添加自己的情绪和感受,要的就是听听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