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沨停留了许久,面色淡淡的,直到竹园里传来一阵阵琴声,他才握住缰绳,骑马往前走了两步。
李鸿跟在一旁问道:“世子爷,咱们现在去哪儿?”
昭元帝将这次难民一事交给了卫沨处置,让他想法子安顿这些人,既是为了考察他的能力,也是给这些百姓一个交代。卫沨今日上山便是为了此事,他调转马头,声音有如古井微澜:“去山下看看。”
李鸿打马跟上,紧随其后。
这头苏禧跟着谷先生练琴,练了半日,心中始终想着二哥说山上有难民的事,刚过未时,便提前向谷先生告了假,打算早点回府。
谷先生想必也知晓难民一事,没有多说什么就准了,还让小童送她到半山腰。
苏禧向小童道了别,吩咐车夫继续赶路。
前一段路走得很顺畅,几乎没什么阻碍。快到山脚下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乱,车夫不得已将马车停在路边。听鹂掀起帘子问道:“怎么回事?为何忽然停下来了?”
车夫指指前方,为难道:“前面难民太多,挡住了去路,这条路没法儿走了,只能改另一条路。”
只不过那条路崎岖难行,路的另一边就是山崖,容易出事,一般没人愿意往那儿走。
苏禧透过帘子往外看去,见前方不远处乌泱泱地挤了一群人,各个面目黧黑,衣衫褴褛,一看便是好些日子没有吃过饭的。其中有几人瞧见了将军府的马车,拖着步子往这边走来。苏禧赶忙放下帘子,对车夫道:“给他们一点银子,别为难他们。”
车夫应是,从怀里摸索出几个铜板扔了过去。
几个难民赶忙冲到跟前拾铜板。车夫扬起鞭子正要调转车头,却见他们涌到跟前,伸手向他讨要吃的。车夫摇头说没有,这些难民们就伸出手要抢夺他手里的缰绳。
车夫大声呼喝,可惜效果不大,仍旧有难民挡在马车前。
听鹂从马车里钻出来,扔给了他们一点碎银子,以及来时路上带的几块糕点。本以为这下他们就该走了,未料人却越来越多,远处难民见这头有人施舍,也纷纷围了上来。
听鹂被几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拉拉扯扯,掉到了马车下。苏禧听着外头的动静,心里又慌又乱,她这会儿总算知道难民有多可怕了,二哥没有骗她,是她想得太天真了,府里带出来的几个家丁根本挡不住这些人。
车夫把听鹂从下面拉上来,重重地抽了马背一下,不管不顾地从人群里冲出去。灾民们受到惊吓赶忙往后退,直到马车走远了,他们才蹒跚地离开。
马车走上另一条路,山上的积雪未化,加上这条路本来就陡峭,车夫走得很是小心翼翼。山路湿滑,刚刚走到一半,头顶的石头松动,扑簌簌从上头滚下来,其中一块大石头砸中马背,马受了惊,扬了扬马蹄,不受控制地往前冲去。
前方正好是一处转弯,这条路本就窄,那马转弯时脚底一打滑,忽然就往一旁倒去。
连带着后头的车厢也整个儿摔出悬崖,车夫赶忙死死地抱住了崖边的一颗树,一手拽住听鹂,回头一看,就见车厢连着马一块儿掉进了悬崖下。
听鹂大惊失色,叫道:“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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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卫沨清点完难民的数目,让附近的县令将难民们的名字逐个登记在册,他夹紧马腹,正准备往回走。
李鸿骑马从远处奔来,停在卫沨跟前道:“世子爷,山上有马车掉进了悬崖,车夫求您帮着找人。”
卫沨看过去,道:“下山的道路平坦,怎么会掉进悬崖里?”
李鸿道:“听说是路上有难民围堵马车,车夫只好改走了另一条道,那条路不好走,近日又赶上积雪融化,山路又湿又滑,想必这才摔下去的。”
卫沨听罢安排了十几个人,让他们帮着过去找人,又问道:“掉下去的是什么人?”
李鸿摇头道:“属下也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这边难民都安排完了,卫沨正准备打道回府,远远瞧见一个人,穿着湖绿色的襦裙,正是苏禧身边的大丫鬟之一听鹂。他眉心一拧,心头有股不好的预感,催马上前,道:“苏九姑娘呢?你为何不在她身边伺候?”
听鹂急得都要哭了,车夫回去将军府通传了,这会儿将军府人的还没赶过来。她一人之力没法营救九姑娘,只能求助这些人,为着九姑娘的名誉着想又不能说出她的身份,可这些人的动作实在太慢了,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他们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此时见着卫沨,听鹂仿佛见着了救星,哭求道:“求世子爷救救我家姑娘……”
卫沨听听鹂说完了事情经过,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回身冷声吩咐李鸿:“立即调遣五十人,跟我一起去悬崖下。”
李鸿这才晓得掉进悬崖底下的是苏家的九姑娘,赶忙打起精神,叫上五十人,跟在卫沨身后骑马往悬崖下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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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将军府很快也得了消息。
老太太一听说小孙女掉进悬崖下了,两眼一闭便晕厥了过去。
那青水山虽然不高,可悬崖也颇陡峭,掉进去便是不死,也会摔成重伤。
殷氏脸色煞白,跌坐回罗汉榻上,惊愕道:“你说什么?”
大丫鬟丹露也是极震惊,重复了一遍道:“车夫说九姑娘的马车掉进了山崖,至今还没找到九姑娘的下落……”
殷氏脑中“轰”地一声,还没说话也昏倒了。
将军府上上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