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瞧邓嬷嬷神情,知她果真是感激涕零的,也会从此真心认自己为主,叫她起来又道:“说到这里,我有一句丑话要放在前头,嬷嬷若是进来,一定要与李嬷嬷好生相处,不许无端地生了口舌。果真有什么事情,便悄悄告诉我,如果扰了玉瀚的清静,我是定然不许的。”
邓嬷嬷赶紧答应了,“我先前还疑着李家,今天经奶奶一说,便明白了,再不会与李嬷嬷生隙。”
云娘便点头笑道:“正是如此,李嬷嬷从小奶大玉瀚,红裳也服侍玉瀚十几年,功劳并不小,连我都是感谢她们的。”又问:“听说你还有两个儿子也在府里,先前也随着他们父亲为玉瀚打点过生意,恰好我正要开一间铺子,并没有可靠的人,便让他们去帮我看着铺子可好?”
邓婆子这一喜,却比刚才还要甚,她已经有了年纪,纵然进了府又能做多少时日,儿子能得了正经差使却要比自己有体面还要高兴,又跪下磕头,竟有些语无伦次了,“从此以后,我们一家定然肝脑涂地报答六奶奶。”
先前事情云娘俱已经不打算再追究了,但是以后,她却再不会再放任。眼下她胸有成竹,便叫邓婆子起来,“只是嬷嬷先前都看出红裳管铺子是有弊病的,如今我们便要从头立好规矩。”说着将怎么样管帐,怎么样进货,怎么样卖货都一一吩咐清楚,最后又笑道:“我并不是苛薄的,嬷嬷的儿子给我的铺子做掌柜的,每月都有月钱,四节时分盘帐,算出收益,便分一成给他。铺子生意好,我多得,掌柜的也多得。”
邓婆子笑得合不拢嘴,又满口答应,“我的两儿子,不是我自夸,打小也都跟着他们父亲给老夫人打点生意,定将夫人的铺子做得好!”又想到自己的丈夫因为贪了六爷的银子才被撵走,赶紧又停了下来。
云娘一笑,便让邓婆子先下去,回家收拾妥当了再来上差。待李嬷嬷回来了,又将她叫来好言道:“最近嬷嬷身子并不大好,想是芍药苑里事情多,得力的人又少,过于劳累之故。恰好六房里的邓家来求我,我打听了他家也是跟着母亲来我们府上的老人,便让她也上来帮忙,只是我房里的事情还是嬷嬷总管,但若有其他杂事,只管吩咐邓嬷嬷做就好,嬷嬷也能轻省些。”
李嬷嬷其实是有些心病的,听了云娘如此温声细语,又不敢不答应,虽然未免多想了些,但是待邓嬷嬷上来时,见她竟对自己十分地巴结,上赶着叫“老姐姐”又果然不与自己打擂台,六奶奶也对她依旧还好,方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至此,芍药苑内,李嬷嬷总管着所有的事务,邓嬷嬷从旁协助,又有江花如蓝两个懂事的丫头,再下面府里拨来的十几个粗使丫头婆子,各安其职,虽不能说铁桶一般,但也有条有理,十分齐整。
而外面的几家铺子,帐目全都改成一式的,每项都分列明白,云娘还专门请了一位帐房,每月将各家的帐看上一回,开出来的帐目送到她这里,盈亏本利都在上面,到了四节的时候从头盘帐,算出收益来,就是那些个掌柜的也做不了手脚,十分地清楚。
可谓是家里家外的的事情都上了正道,她管起来又十分地轻省,闲下来的时光正用来织锦。
四月的天气,乍暖还寒,正下着春雨,云娘坐在织房里向外看着,觉得那雨就要打到了织机和自己身上,可却还是没有,便十分地开心。
原来,玉瀚新为她的织房换了一个玻璃的窗子!完全透明的玻璃,比用蚌壳做的明瓦要透得多,又足有几尺见方,正镶在她织机前面朝着院子里的南墙上。
每天不用打开窗子,阳光便洒了下来,织机上的每根丝都十分地清楚,屋子里又不会进来一点冷气,真是从没见过的好东西。
今天正是安了玻璃窗子后第一次下雨,云娘便不知不觉放下梭子,站在玻璃后面看着下雨,似乎是第一次看到下雨一般。天地间混沌沌的,豆大的雨珠落在那玻璃窗上,然后就滑了下去,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然后另外的雨又到了,再滑下去,却一点也不渗进来,真的一点也没有,她把手指放在那玻璃上面,略有些凉,但是却完全是干的,一丝雨珠也没沾到。
看够了雨,略一抬眼,就能看到院子里花圃中种的芍药,正是前两天从暖房移过来的,两尺多高,上面还有花苞,应该很快就要开花了。现在花枝在风雨中摇曳,瞧着就要被打得倒了下去,云娘担了一会儿的心,却又放下了,因为虽然风急雨骤,但那芍药左摇又右摆后还是立着,倒越发精神起来。
再向远处瞧去,就见那雨打在院墙顶的瓦上,浅起一片的水花,又有门檐上流下的雨水,哗哗地淌着,怪不得人们常说瓢泼大雨呢,果然像用瓢泼出来的一般。
这时院门开了,一个小丫头子撑着一把油纸伞走了进来,可是雨是那样的大,她虽然用伞护着,可是还是被打湿了一半的衣裳,一时顾不关好门便跑进了下人那排房子里……
一切都看得真真的,就如没有这层玻璃似的,云娘又一次地感慨这玩意儿实在是好,无怪比那金自鸣钟还要贵呢。
听玉瀚说,玻璃原本在西洋就很少见,又因为它特别容易碎,从西洋用大船运过来时一百块大玻璃也未必能有一块完好地运到□□,而且就是运到了,从南边的港口再运到京城,其间又要碎掉一大批,是以京城里的玻璃就格外贵了,而且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