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这话的只有距他最近的皇帝,皇帝依旧没有应声,目光朝周围人群扫了扫。
那瘦高挑听出他们不会被押走细审,更加张狂起来:“什么劫持?这分明就是我家的丫鬟小红,趁着老夫人丧仪的乱子逃出府来,老爷说了,我们拿住了她,就将她配我做个媳妇。我家老爷姓张,家住通州,做的是酸枝木家具的生意,你们不信,大可以随我去通州对质。那边卖身契好好地摆着,敲登闻鼓告御状,我们也有道理可讲!”
他就料着这伙人不会真随他去通州对质,即使真去,也比眼下更好转圜,说不定路上能得到机会脱身。
这有鼻子有眼地一通胡诌下来,还真把长公主给说愣了。她再怎么坚持当场结案,也不能再亲自跑一趟通州,而要是差人去办,那跟让邱昱带人回衙门又有什么区别?
她大不甘心,又无计可施,恼怒道:“你少来强词夺理,什么张老爷,什么卖身契,即便你说的都是实情,我也能将这姑娘强行救下,再将你们两个一并法办……不,就地正法!”
潭王这下笑出了声:“我说你这青天大老爷刚有两句话问不清楚,就打算罔顾法纪替天行道了,又让旁人如何服你?”
这是绮雯头回听清了他说话,他声音也如相貌一样出众,如果男主是他,这硬件条件真是没挑,不过花花公子的真爱……世上存在这种东西么?她不认为现实中会有段正淳那种情圣存在。
皇帝目光落在那个一直未出声的络腮胡子身上,冷淡吐出两字:“问他。”
长公主顿时茅塞顿开:面前的人一个说不出话,一个胡搅蛮缠,可不是还有那第三个呢吗?她竟连这都给忘了。
那络腮胡子被两名千户押住臂膀,眼神瑟缩地看着他们,满脸怯意,一看就比那瘦高挑好对付多了。
长公主朝他一指:“你,快来老实交代,这姑娘是何身份,你们是从何而来?”
络腮胡子颤着嘴唇想要答言,在场人众也都集中了精力等着听他招供,却在这时,那瘦高挑趁着无人注意,猛力一挣,竟挣脱了押着他的千户之手,一跃而起朝一边飞快逃去。
在场众人谁也未料及会有这样的变故,一时都没回过神。
道旁坡下有一片密密匝匝的芦苇,眼看着瘦高挑冲出人群,就要钻入苇丛,关键时刻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皇帝。他一闪身从马背上跃下,将一名千户背后背的精钢短.枪抽在手中,挥手掷了出去。
但见一道银线反着阳光飞出数丈,“噗”地钉进了那瘦高挑的后心,血花四溅,人扑倒在地上,激起一蓬尘土,再不动了。
人群当即哗然。本来众人都看得明白是这两人劫持了这姑娘,再见到这瘦高挑胡搅蛮缠,几乎是对他一致厌憎,不少人都觉得真该手刃了他了事,可这一刻真见到他血溅当场,所有人还是齐刷刷地惊呆。
围观百姓惊的是:杀了人啦!
潭王、长公主和邱昱一行人惊的是:皇上怎地亲自动手?
绮雯则惊的是:这人当街杀人,旁边那几个守城门的差官居然只是看着不管,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从前连看打架斗殴她都没见过出血的,这可是当场看见杀人了,绮雯脸色煞白,浑身发软,三魂七魄飞了一半,却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她先前没看见千户出示的腰牌,但这会儿依稀认出了旁边那位英武大叔手中的单刀,锦衣卫的专用配置绣春刀,她是在图片上见过的。由锦衣卫做扈从,又贵气超凡的兄妹三个,会是谁?
京城里人所共知,太上皇有三个儿女,长公主白琢锦待字闺中,出嫁在即;三皇子白源瑢封号潭王,“艳名”远播,是各家媳妇小姐们暗地里思慕的对象;当今皇帝白源琛排行在二,御极一年,因肃贪手段凌厉而得了暴君之名……
她被绑在马车上时还曾自我安慰,皇上没准还会抄他们的家呢,被绑架虽然很糟,却或许能好过被抄家流放或是没入教坊司。这下倒好,撞枪口上了。
难道,男主真在这两人当中?
为防外戚乱国,大燕祖制规定皇族不与权贵接亲,是以绮雯从未想过自己的婚事会与皇族沾上关系。眼前这两位一个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一个是出了名的冷酷暴君,都是想要哪个女子可以信手拈来的高贵身份,而她的任务,是去博其真爱?哦,还差点忘了,她爹还是个被皇帝盯上的贪官头子。
绮雯翻着记忆,没记得自己刚穿来时选了地狱模式啊……
皇帝上前两步,逼视着那络腮胡子冷冷道:“还不快说。”
这声音并不洪亮,却蕴着深深的寒意与威严,令绮雯都听得身上一阵发冷。络腮胡子早被吓呆了,一听这话更是垮掉了最后的支撑,全身都软下来道:“我说我说……”
“慢着,”皇帝却又拦住了他,“你只需说明事情原委,不许提及这姑娘的名姓身份,否则立时割了你的舌头。”
长公主一怔之后,很快明白,他这是防着这姑娘的身份被当众泄露以致坏了名声,还是二哥想得周到啊!
络腮胡子点头不迭:“我家主人是……是这小姐的嫂子,主人想叫小姐不去为老爷守孝就出嫁,小姐不答应,今儿还在灵堂上揭破主人用心,主人发了火,便叫我与冯二哥一齐绑了小姐出来,说是……说是任我们处置,只别叫小姐再回去就是。”
这番话还算叙说清晰,众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