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更觉新奇好笑,那艺人得了银子还要她赔碗,已是件新奇事,而这姑娘居然并不动怒,反而惶恐赔罪,与这艺人倒正好是一对痴人。
那艺人歪着一点头望着紫曈,脸上似笑非笑,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好奇,又似乎有着几分慈爱关切。紫曈看出他目中闪烁着一抹异于常人的光芒,不由得一呆。这人虽然相貌平常,却显然不似凡人,他又会是何身份?
一名黄衣少年忽然分开人群闯到跟前,向那艺人施了一礼,笑嘻嘻道:“我这位姐姐有着心事,正自魂不守舍,先生你就别来寻她的开心了。”
紫曈一见到他,恍惚的精神立时都醒了过来:“菁晨,你怎还未走?”
朱菁晨转头打量了她一番,两眼精光闪烁:“姐姐这一打扮,果然是艳若桃李,美若天仙。若论姿色,比那风吟吟还略胜一筹。少主若是见了,一定也要惊艳万分。怪不得连这位先生都忍不住想开你个玩笑了呢。”
紫曈被他这番话又说得发懵,不知该如何接口。
那艺人这时爽朗一笑:“与这样一位小妹子说笑,是我为老不尊了。妹子,你出手如此大方,我无以为报,这就送你个玩意,聊表回敬的心意吧。”说着自身后取了一柄剑过来,大咧咧地抛到了紫曈怀里,倒像是极熟稔的朋友之间随手送件小小礼品,然后就又坐回原地调他的琴去了。
紫曈见落在手里的是柄长约二尺的短剑,剑鞘古旧,抽了出来看看,剑刃寒光闪烁,隐隐透着一抹青红相杂的光晕。
朱菁晨显得大为意外,呆愣愣道:“先生你……真要将这剑送予姐姐?”
那艺人笑道:“送一柄剑给个姑娘家,是稀奇了点,不过姑娘家也有需要防身的时候,我又别无长物,只好以此相赠了。”
紫曈见到朱菁晨的神情便意识到蹊跷:“莫非……你竟认得这位先生?”
朱菁晨又展颜一笑:“我怎会认得?不过这先生显然是位世外高人,他送姐姐的东西一定是件宝贝,姐姐且收好就是了。我这便走了。姐姐再见到少主,可别向他说起我没听从他的命令、今日还逗留于此的事。”话音一落,就快步穿入人丛离去,很快没了踪影。
“哎……”紫曈忙追上几步。方才驻足看热闹的人们都已散开,朱菁晨已无迹可寻。紫曈抱着那短剑呆立,本还想告诉他,自己已被秦皓白拒绝,此时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哪知没容她说出口,那少年却已匆匆走了,不禁又是怅然。
低头看看手里的短剑,稍稍回复了理智,开始意识到,从今晚起自己便要只身漂泊,银钱却都丢给了那艺人,以后该当如何维持生计?回身看着那专注调弦的艺人,一时犹豫,不知是否该将这短剑还给他,再向他讨回点银子来。
“先生究竟是何方高人,可否见告?”一个的声音传入耳朵,如古琴音韵般深沉动听,却令紫曈悚然一惊。那艺人跟前站了一对年轻男女,男子一身青白色的丝缎长袍,竟是雨纷扬。
68、灯火阑珊(下)
那艺人并不抬头,拉着琴信口答道:“贵客是在与我说话么?”
雨纷扬微笑道:“先生明知故问了。”
那艺人抬起眼来看看他,笑道:“我一个街头卖艺聊以糊口的人,能是什么高人?公子别要说笑了。”
“在下若不是看出先生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也不会有此一问。”雨纷扬说得胸有成竹,能引得他感了兴趣、来主动相询的人,这世上确实并没几个。
“公子说什么深藏不露,什么高人,我也听不明白,不过既然公子如此看得起我,我便为公子唱上一曲如何?”那艺人笑着说完,又拉起胡琴,唱起了曲子,“百岁光阴如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来,明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灭。想秦宫汉阙,都做了蓑草牛羊野。不恁么渔樵无话说。纵荒坟横断碑,不辨龙蛇。投至狐踪与兔穴,多少豪杰。鼎足虽坚半腰里折,魏耶?晋耶?”
紫曈也曾对诗词歌赋浅尝辄止,知道这艺人所唱的一段《夜行船》既是教人及时行乐,更是对名标青史、功业不朽、富贵久长的讽刺与慨叹。意在说秦宫汉阙化为衰草,成了放牧牛羊的原野,昔日繁华已成过眼云烟,只落得渔夫樵子几句闲话。纵然是留下几座荒坟断碑,也因年代久远而字迹难辨,再不能作为什么青史留名的凭证。
这艺人为雨纷扬唱了这支曲子,倒像是要劝他看淡名利,不要去做那争名逐利之徒。紫曈暗觉奇怪:这两人之间,莫非在打着什么哑谜?
雨纷扬目光越发晶亮,审视着艺人道:“先生还敢说自己不是高人?你显然知道在下是何身份。这事……知道的人可着实不多。”
艺人抬头左右看看他,好似在仔细辨认他是否看来眼熟,又笑着摇头:“我与公子素昧平生,怎会知晓公子是何身份?”
雨纷扬也不坚持,只笑了笑:“好,先生既然不愿说,在下也不追问了。但愿下次再见,能得先生更多指教。后会有期。”朝艺人拱了拱手,转身要走,正好与几步外的紫曈走了个对面,一见是她,雨纷扬脚步一顿,神色微变。
紫曈本不想与他会面,即便心里对他早没了怨愤,毕竟有过那个“过结”,仍有尴尬。没想到这一胡思乱想,倒忘记了退避。此时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