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鸦女王并不看好钱珞瑾,在女王的印象中,关中的贵族女子都是一群围着丈夫打转整日绣花抹粉的花瓶,顶多再会点琴棋书画增加闺房乐趣。慕从锦却知道钱珞瑾说自己是东北人意味着什么,那可是一个在冰天雪地成功繁衍下来的族群。
“你有把握么?这里的设备可落后了几千年。”慕从锦问道。
“至少能比现在强得多吧,况且他们体格比我们那时候也好得多。”
女王完全听不懂这两口子的对话,不禁对自己的关中语言水平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你们再说吾听不懂的话,吾就杀了你们!”
这女王也是个傲娇,说了好几遍要杀人,结果还是好吃好喝地养起来。
一个人只要有了**那就容易攻破得多,不管这个**是金银珠宝还是让人民吃得更饱。讨价还价这种事当然交给慕从锦来做,钱珞瑾是纯技术工种。
这个季节腌酸菜已是晚了,南鸦族人手里连大白菜都没有,冬捕倒正是时候。
南鸦族所饲养的骏马常用来追猎,长得又高又壮,四肢有力,在关中被称为“踏雪无痕”,用来拉网绳最适合不过。南鸦族人很炫酷,关中人养狗看家,他们则养狼,这也导致了钱珞瑾压根不敢想伺机逃跑的事情,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真是渺小啊。
这边钱珞瑾忙着教南鸦族人冬捕,那边谢梦曦已经到了林城,林城位于洛州南部,也是远离都中的地方,所以暂时未受战火侵扰。谢梦曦忙着领林城的老百姓们仓储食物,天气越来越冷,战争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波及到北方,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但是比起军队,来得更早的是其他地方逃命来的人,尤其是从都中城里撤出来的人,南方战火纷飞,他们只能一路北上,沿途所到之处,有的愿意收留,有的不愿意收留,总还是要剩下一批人继续向北走。
林城守将并不愿多沾染麻烦,将流落来的难民都挡在城外,难民们聚成一堆,在城外安歇,但不得入城总归不是常远的住所。
此情此景让谢梦曦不禁想到当年都中城外的那些流民,这世间冥冥之中仿佛也由着因果的循环,但老百姓是无辜的,不管是流民还是难民,都只能问责当权者。
谢梦曦亲自去找林城守将,说道:“当日我初来林城时,田地荒芜,百姓寥落,多亏随我而来的佃户和手艺师傅们,这些人都是都中人士,外面逃难的未必没有他们的家人。”
谢三姑娘都开口了,林城守将只得说自己再慎重考虑。
还能等林城守将考虑出个结果,都中那边又来人了,这回的人是带着皇令来的,说是难民中有叛军党羽,要林城守卫帮着盘查出来。
所谓叛军党羽只得就是那些三皇子追随者们的家室,二皇子猜得很对,投奔林城的难民里不仅有叛军难民,还一多半都是。普通百姓早已在离都中不远的城镇落脚,只有这些人,不敢呆在离都中太近的地方,一路逃到林城等地。
既然玉玺在二皇子手里,林城守将也只得听命,派了林城的守卫去帮来遣的官员捉拿“乱党”。
二皇子派来的官员原任司礼监,对都中官员的家室认得七八分,跟挑拣白菜似的,把难民都排成队,挑来拣去,末了,又对林城守将说:“听说谢三小姐在你们城里,可否一见?”
谢梦曦的亲哥哥谢谡元自西北率军一路打向都中腹地,二皇子不得不从北淮军中调了十万人迎战,现在两军胶着在西曜,谢梦曦虽是庶女,有没有做人质的价值也只能一试。
家人都已随三皇子南下,自己孤身在北方,谢梦曦早就料想到自己在劫难逃,朝木雕师父也好了尖锐的小刻刀藏在袖子里,如果真有那一日,她必不做兄长的负累。
几十名士兵奉命捉她,她也面不改色,谢家的女儿里,谢梦曦年纪最小,可讲到视死如归却只有她一个,她爱那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已经很久了。
“林城将,你办事得力,待本官回去复命,你的赏赐也少不了。”
林城守将听着来使的话,心里却不是滋味,几年他林城已饿死数百人,若不是谢三小姐带了匠师和良种来,只怕再过几年他这林城守将就要变成光杆司令,虽是皇命不可违,心里总有种恩将仇报的感觉。
作为囚犯,谢梦曦双手带着镣铐,单薄的身体徒步走路更显得凄凉,其实谢梦曦心里不苦,她这双脚早已走出了茧子,怎么看都不再是一双大家闺秀的玲珑秀足。
从请先皇圣旨的那一天起,谢梦曦就想的明白,她这一生不知会死在哪里,唯独不会是都中。若有幸,死在她所努力耕耘着的田地间化为衔粟的鸟儿,若无幸,死在山野林中也是个无所拘束的结局。
林城门外围着一圈又一圈百姓,也不知送的是那位三品来使还是谢梦曦。
人群里,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太太拄着拐棍走了出来,颤巍巍地一步步走向谢梦曦。押送谢梦曦的守卫当然要挡,只是林城的守卫面对着林城的老百姓并不愿出刀,只用刀鞘挡在老妪面前。
老妪身前压了三把大刀,停下脚步,却一直死死地盯着其中一个守卫,突然声如洪钟地大骂了一句:“你娘的病是谁给治好的?你爹死前可教了你忘恩负义?”
被老妪目瞪的守卫不知所措地放下了刀:“祖、祖母……”
“不要叫我祖母,你今日送着救命恩人去死,我便当没你这个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