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四十分,泗县城南,北伐军阵地。
陶家祠堂临时指挥部大院里,胡家林和杜聿明等将校看着百余名正在接受急救和包扎的伤员,哭笑不得,这些伤员绝大部分是惊慌失措而被流弹击伤的新兵,两军分处南北,阵地最近处都有三百多米,除了相互间盲目的射击之外,根本不足以造成如此伤亡,何况四千多将士进入的阵地原本就是独立师各团官兵精心修建的,隐蔽性和防护性都优于敌军很多。
“报告:敌人阵地后方出现骚乱,城西方向传来密集的交火声,估计顾长官的三团与敌人打起来了。”
配属城南阵地的通信参谋彭剑青大声报告。
胡家林回了个礼,与杜聿明等人快步离开指挥部,不一会儿到达前方阵地,举起望远镜观察片刻,胡家林大声下令:
“陈侃,虎头率部已经偷袭得手,城外阵地上的敌人要跑了,给我加大火力猛烈打击,有机会就迂回向前对敌实施火力牵制,听到冲锋号响立刻发起冲锋。”
“是!”
蹲在战壕里打了一个多小时子弹的陈侃兴奋地冲向阵地,将命令传达给机枪连和麾下两个教导连。
“胡副师长,下令吧!”杜聿明知道任务来了。
胡家林点了点头,扫视众弟兄大声命令:“诸位听令,立刻返回各自团营,命令官兵们下子弹上刺刀,待冲锋号响起后,跟随在教导连和机枪连官兵身后发起冲锋,尽可能抓住落在后面的俘虏,尽量减少伤亡。”
“是!”
十分钟不到,敌人陆续逃离阵地,教导师两个团眼睁睁看着陈侃的两个连和机枪连沿着纵横交错的战壕步步紧逼,将敌人赶往东面,仍没听到冲锋号声传来,杜聿明和郑介民等人明知道胡家林是不想让新兵们损失太大,但还是气得直想骂娘,城里传来的枪声还是那么激烈,令人心焦不已却又毫无办法。
“嘀嘀嗒嗒嘀嘀,嘀嘀嗒嗒嘀嘀”
“杀”
土坡上的胡家林终于下令发起冲锋,四千名新兵在各自营连长的率领下跃出战壕,冲向八百米外已经大规模逃跑的敌人,官兵们满怀激动,杀声震天,端着上了刺刀没有子弹的步枪奋勇追敌。
遗憾的是,等官兵们冲到城东时,只能眼睁睁望着陈侃率领的六百余名精锐杀入落在后面的敌人之中。
只要是跪地投降的敌军,陈侃和他的六百勇士就毫不理会,留待身后飞快跟上的大部队抓俘虏,自己率领弟兄们分成两队高喊“投降不杀”向前猛冲,手里的花机关枪、轻机枪不停打击远处的逃敌和负隅顽抗之敌,直追出三公里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回过头拉开搜索队形,对身后之敌实施夹击和威逼。
泗县城西门口,尸体横七竖八满地都是,一股股鲜血顺着街心石板的缝隙,弯弯曲曲汇集在一起,流满了一个个低洼之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刺鼻的硝烟味,城门内外的几处机枪工事全都被炸塌,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城中和北门方向,仍响起激烈交火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不到一个团的残敌不是横尸街头,就是冲出北门疯狂逃跑,三团一营的弟兄们杀得眼红毫不放过,一路紧追而去,继续施加猛烈打击,敌军唯有占据在县衙中的一个连卫队在来不及逃走的敌军旅长指挥下负隅顽抗。
三团两个连的弟兄强攻了近十分钟仍未得手,被子弹击中右肩的顾长风见状大吼一声,拔出驳壳枪,犹如发疯的猛虎冲到县衙门前,一个前滚翻,倚靠在石狮子座下,大声高呼火力掩护,一把抓住跟随身边的侍卫生生拖到自己面前,飞快解下他腰间的手榴弹,一面旋开后盖,一面大骂“狗日的背着手榴弹干什么”,边骂边拉动导火索,拿在手中等候三秒才奋力抛向身后的院子上空,“轰”的一声爆炸,接着传来阵阵哀嚎,飞溅的弹片射得石狮脑袋和背后火光片片,远处的弟兄们看得无比心焦。
顾长风就这样背靠石狮子,连续扔出三枚空中爆炸的手榴弹,匍匐在街口墙角的数十名弟兄看到团长如此神勇,全都如法炮制,一阵如雨的手榴弹爆炸过后,弟兄们怒吼着冲向浓烟滚滚的县衙,端起花机关枪、轻机枪和驳壳枪,对一切移动的目标实施打击,从大门杀到后院再杀向两边,直到没有一个活口,这才停止杀戮,分头警戒。
顾长风光着膀子坐在大堂上唯一完好无损的太师椅上,副官王叙伦连忙给他包扎伤口,顾长风听完一营长的报告,满意地点了点头,询问城外战况如何、胡子到了什么地方。
话音刚停,胡家林在卫队的簇拥下大步进来,看到顾长风挂彩,连忙上前询问,得知没伤着筋骨顿时放下心来:“虎头,你杀得也太狠了点儿,满城的尸体就没留下几个俘虏,估计你部伤亡不小。”
“免不了的,就连炮兵营的一千弟兄都扛起枪分进各团了,我这点儿伤亡又算得了什么?老大那边怎么样?”
顾长风站起来,接过副官递上的衣服披在身上,再接过胡子递来的香烟,叨在嘴上凑近点燃。
胡子望向左右:“不知道,没电报求援,也没派人过来示警,应该已经拿下长沟镇了,否则老丁肯定会过来通知咱们,我现在担心的不是长沟,而是担心顾祝同长官的三师拿不下灵璧。”
“是,咱们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灵璧吗……”
顾长风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独立师很艰难,否则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