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还在下个不停,安毅处理完刘昊送来的情报,将批示的文件整理好装进卷宗,递给刘昊,点点头微微一笑。
刘昊把卷宗收进文件袋,从衣帽钩上取下中校军服,从容穿上,戴上帽子敬个礼无声下楼。
轿车缓缓开来,刘昊望了一眼笔直站立在雨中的日本教官,微微摇头钻进轿车很快离去,心里在想这高个子的小日本怎么这么能磨?安毅连续拒绝他三个晚上他仍然每晚都来,每次都要站到凌晨一两点安毅熄灯之后才怅然离去。
小九给安毅端上杯新茶:“那个石川浩一还站在外面淋雨,这小子真他娘的顽固,连续三个晚上都这样,恐怕你不答应和他推演,他会这么一天天站下去。”
“唉……”
安毅长叹一声:“美国佬来了,英国佬来了,德国的斯米切尔教官也来了,日本人也来了,就没有一个中国学生和教官来找我切磋,可见……可见……老子心里不好受啊!难道我们的军人就那么麻木不思进取吗?就没有一点的危机感吗?我失望啊!”
沈凤道捏着本书走进来:“估计你也不用这么失望,有个学生连续几个晚上都在外徘徊,熄灯号吹响前才跑回去。我观察了很久,那家伙像是苦孩子出身,腼腆得有点儿自卑,大前天晚上他想敲门,科林斯教官正好到来,他就回避了,这几个晚上小日本总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来了更不敢靠近,犹豫一阵就回去了。”
“哦?你知道那小子的名字吗?”安毅有些激动地问道。
“记得,炮科的陕西籍学员李君,像是没字号,下巴有条伤痕。”时常跟随安毅去授课总是坐在后排的沈凤道记得很多学生。
安毅点点头:“记起来了,这小子是临潼人,从难民中择优进入湘西士官基地,最后让他考上第八期的,第八期中如此出身的仅此一人。他家境贫寒,父母已逝,全靠帮村里私塾种地打杂活下来,举目无亲孤身一人,却能将三个孩子和饿成皮包骨的教书先生夫妇一路搀扶逃到鄂西,下巴那道伤痕就是路上摔伤的,算是个意志坚强有情有义的汉子。你去,和值星官打个招呼就说我请李君,把他叫进来,我看他有何话说。”
“是!”
沈凤道二话没说立即下楼。
安毅想了想走下楼梯来到屋檐下,目送沈凤道打伞离去,缓缓转向石川浩一,上下打量他湿漉漉的全身,最后凝视他倔强的眼睛:
“石川君,这是何苦?你也知道我对贵国没有任何好感,也不愿与贵国人打交道,石川君作为日本陆军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年方二十八岁就官至少佐,被派到我中央军校担任教官,至今已有两年,难道还弄不清楚中央陆军学校的水平和有限的潜力吗?”
“感谢安将军怜顾,石川不胜感激!将军,石川认为,军事指挥也是一种艺术,而艺术没有国界,不管我是哪一个国家的人,都不应该受到将军的轻慢和拒绝。石川之所以这么站着请求,完全是因为石川敬慕将军,钦佩将军在中国战场上创造的一个个奇迹,非常渴望能得到将军的指教,将军,石川有礼了!”石川深深弯下腰久久鞠躬。
安毅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全乱套了,说不定将来我会与石川君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不过,这并不是我拒绝石川君的原因。回去吧,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我摆酒等你,如果你愿意的话。”
石川大喜过望,再次深深鞠躬,仰起头迈着标准的步伐大步走向外籍教官宿舍区。
“大哥,你答应他了?”小九惊讶地问道。
“哪怕你是我的仇人,只要你能和他一样能连续站在外面淋上三个晚上的雨,我也答应你。”
安毅摇头苦笑了一下转身入内,吩咐侍卫开车出去买些酒菜回来,坐在楼下的餐桌旁,开始缓缓擦桌子。
“报告教官,第八期炮科学员李君奉命前来,请教官训示!”
李君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略微单薄的身体有些摇晃,眼中神色和微微颤抖的声音,却已经把他此时的心情表露无疑。
安毅点点头:“坐吧,不用这么正规,算是咱们之间的私下交流就行。”
“学生不敢……还是站着吧。”李君略长的方脸有些涨红,微微翘起的坚毅下巴几乎快贴到胸口了。
“叫你坐就坐吧,喝杯茶,把你想要对我说的话说出来,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你现在就回去。”安毅不在乎地说道。
李君果然不敢客气了,拘束地来到安毅侧边,低声致谢,缓缓坐下半边屁股,惹得小九哈哈一笑,上去一把提起他再次轻轻放下:“坐正了,凳子上有钉子还是你长痔疮了?”
李君的脸更红了,双手接过热茶,对小九感激一笑:“谢谢长官!弟兄们都说林长官身手绝高,枪法如神,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真羡慕林长官的能耐。”
“你这是说书啦?别那么夸张,行了,司令问你话呢,回答问题吧。”小九拍拍他肩膀,走进厨房准备碗筷酒杯。
李君喝下口茶,鼓起勇气望着安毅:“教官,学生来了几次,看到有人拜访就不敢进来敲门,学生只是想……想到破解山地围剿作战劣势的一个法子,不知在大规模的战事中能不能用到,又该怎么用才能达到目的?”
安毅心里非常高兴,脸上却是温和的笑容:“思考是进步的开始,你能有这种独立思考精神,难能可贵。说吧,说出来我听听,咱们可以探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