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如果不是琳嫔将自己推出来的话,苏宛也要佩服这位看似温柔无害的娘娘,瞧人家这一招祸水东移使的多么的纯熟,多么的了无痕迹啊!
当然。这位琳嫔娘娘必定不会是抱着要害她的心态将她推出来的,说不定因为知道她是楚之晏的师弟,还想着借由这件事给她争取些好处,可坏就坏在,这位琳嫔娘娘不晓得皇帝心中对孟黎川的心结啊!
苏宛欲哭无泪的想,其实她真的挺愿意没有存在感的一直站到皇帝离开这里……
皇帝的态度因为琳嫔这委曲求全的一番哭诉而缓和了许多,他甚至还搂了搂琳嫔,“你这傻丫头,有什么事只管与朕说。若这宫里有人敢害你,朕绝不轻饶。”
听起来,皇帝倒真的挺宠爱这琳嫔娘娘的。
苏宛正一心祈祷皇帝多多关心琳嫔,最好关心到忘记了她这个无关路人。谁知皇帝一个转身就看了过来:“嗯?楚之晏的师弟?”
苏宛心不甘情不愿的再一次跪下,“草民,苏自强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自强?”皇帝打量着苏宛埋得低低地头颅,似极轻的笑了一下:“若朕没有老眼昏花的话。朕以为在朕面前的是朕才封的武义将军吧?”
这个老家伙,明明早就看见她了,还装没看见,一开口就是发难!
“回皇上的话,因为您问的是楚之晏的师弟,当初臣成为师兄的师弟时,的确是叫苏自强没错。”苏宛低着头,尽量控制好自己的呼吸,用平静的语调缓缓回道。
“苏自强,苏自强。”皇帝一双沉沉的眼睛落在苏宛身上,仿佛是带着实质的刀锋一般锐利,“倒是有点意思,你跟朕说说,苏自强与孟黎川,你比较喜欢哪一个身份?”
苏宛呼吸一顿,静默片刻方道:“回皇上。如果真的可以选择。草民,宁愿是苏自强。”
也不想背负孟黎川的责任和命运!
皇上挑眉,他似乎没有想到苏宛会用如此坚定的态度来回答他这个问题。更让他意外的是,她宁愿选择是苏自强,也不想做孟黎川。
“孟家到你这里,就剩下你了,你不怨不怪?”皇帝眯起眼睛,定定的盯着苏宛看。
苏宛被那如剑的目光盯得有些难受,却仍是咬牙顶着皇帝释放的无形的压力,“怨恨和怪责并不会让臣过的更好些。这些年在外头,因为遗忘了从前的事情,日子虽然清苦难熬,但每一天都过的很踏实。”
“现在你的日子过的就不踏实了?”皇帝松开琳嫔,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瞧着苏宛,用一种仿佛很是随意的语气说道。
“不敢欺瞒皇上。臣现在过的每一天都犹如走钢丝一般,稍不注意,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臣,并不想死!”
“在孟家都死完了的情形下,你独自一人活着,又有什么趣味?”
如果说这话的不是皇帝,而是别的什么人,苏宛一定会叫他尝尝太过刻薄的后果。可就因为他的身份压死人,她就不得不咬牙忍耐!
这皇帝可真够记仇的,这话说的,若她是真正的孟家人,此刻只怕早已经羞愧的撞墙而死了,哪里还有脸活在世界上他这是在说他贪生怕死,背祖忘宗早该去死了呢。
他也不想想,若她真的去死,他那群毫无办法的孟家军又该怎么办?
还没卸磨呢,就想着杀驴了。
“皇上说的没有错,孟家就剩我了,所以我又怎么敢去死呢?这并不关乎仇恨怨怪之类,孟家总要有人传承下去。”苏宛以额触底,安静地说道:“传承孟家的香火,比下黄泉陪同父母兄弟,更重要一些。皇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只是她说的天花乱坠,皇帝也不信她是一点也不怨恨皇帝,不怨恨皇家。因此他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苏宛的话,而是反问道:“听说你算了吉日将你父母的坟迁回了孟家祖坟?”
这不是废话么!苏宛心里腹诽着,口中却是恭敬,“是,父母如今已经葬于孟家祖坟里了。臣在此,叩谢皇上的大恩,我父母二人在天有灵,定也会感激皇上的仁慈。”
皇帝的脸色终于变了变,没能继续维持他那副居高临下又带着点慵懒腔调的模样,就像苏宛这话犯了他的忌讳一样,他脸上的肌肉都忍不住抽搐了下。
皇帝沉默的时间太长,长的苏宛心里忍不住又开始打起鼓来。
好吧,她这话的确有讽刺皇帝的意思凭什么他下令灭了人家全族后还指望人家能对他感恩戴德?真要有冤魂,孟家那些个枉死的冤魂们怕早就找上门来了。她在说那话的时候,的确带着赌气的意味,难道真就惹恼了皇帝,此刻他正想着要如何收拾她不成?叉他妖弟。
皇帝的怒气像是湖底的巨石,沉沉的压在他阴沉的眼睛里。
一旁的琳嫔瞧着这样的皇帝,大气都不敢出。
她又看一眼苏宛,眼中压抑着焦急,且不说人家刚才给她诊了病,就凭他是楚之晏的师弟,她也该站出来为他周旋一二。可,若她这一站出来,刚才辛辛苦苦才得到皇帝那丁点的信任,只怕就又要付诸流水了。她太知道,在这宫里生活,所依仗的不过都是皇帝的宠爱。若失了宠,家族如何且不说,这宫里任何一个小太监,都能将人踩在脚下侮辱践踏。
琳嫔想到这些,咬着唇将头深深地埋下了。
皇帝眼角余光扫过去,正好看见这一幕,他的嘴角浅浅一勾,是一个讥讽到极点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