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八九三年夏七月二十七日,汉城。
景福宫内外,已经被草草的收拾过了,原来在宫墙外的密集尸首,已经被尽可能的挪走。宫墙之内的尸体,能收集起来的都收集起来,盖上了白布,洒上了石灰。只是被打得和蜂巢一样的宫墙,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却是一时无法掩盖得住的了。
禁卫军官兵们摇摇晃晃的奔行穿梭在景福宫内外,每个人都疲惫到了极点,也是兴奋到了极点。一国之都,在他们五天五夜的奇迹般的奔袭之后,居然给他们平定下来了!中间的曲折反复,惊心动魄之处,现在想起来,都像一场太过激烈的梦境一般。
飞兵汉城这一役,禁卫军两营人马,伤亡三百余人,特别是第一标第一营,更是近半。不过他们也消灭击溃日军公使馆卫队的四五百人。其余的日军,一路撤回了公使馆内,闭门而守。伤亡稍小的第一标第二营附四架机关枪,在日本公使馆外包围监视。
其余的人马,基本都集中在景福宫内外了。
雨后初晴,景福宫周围的烟火也大致扑灭。就在穿着黄色军服的禁卫军士兵们来来去去的时候儿,朴泳孝和他开化党的仅存心腹,都低眉顺眼的举着白旗静候在宫门口处。张旭州浑身都是绷带,铁塔一般带着数十名士兵散步在他们左右,死死的监视住他们。宫墙之上,飞檐楼角,到处都有步枪刺刀闪动。整个朝鲜的腹心之地。现在完全在禁卫军的掌握之中!
他们都在等待徐一凡地到来,这边死战地人们,可没想到。徐一凡居然也飞马赶来了汉城!在他们才稳住了局势。徐一凡的戈什哈们就赶来增援查看战况。向他们传达了徐一凡到来的消息,当下就是人人振奋,这个脸可露得不小!而且张旭州他们打仗地时候还没觉着什么,等着朝鲜人打出了白旗,李王和闵妃盛装庄重在交泰殿内等候天朝上国大军到来的时候,一个个就有些抓瞎。这些人怎么应对才是?多亏徐大人来了,要不然还真跟抓着一团湿面粉一样儿。
张旭州站在那里,胸脯挺得老高,就等着徐一凡的车马到来,朝鲜人知道了,朴泳孝他们更是不敢怠慢。带着现在所谓的朝鲜议政府的这些浑身狼狈,惊魂未定的大臣们也早早地守在宫门口,李王和闵妃连寝宫都不敢回去。也等着接见这位天朝的钦差副使,他们的救命恩人。
马蹄声响动,一行人马由远而近驰来。当先顶马就是仰。他已经在景福宫和徐一凡坐镇的水电报局来回奔走好些趟了。一趟趟的将这里的消息回报到徐一凡那里。直到徐一凡和楚万里斟酌好了续发给朝廷的底定电报,才又一马当先的引着徐大人地大驾过来。
这个时候仰这位爱新觉罗子孙。朝廷的固山贝子可收拾得齐整,腰间特意系着的黄带子更是干干净净。举着徐一凡的钦差节旗趾高气昂地走在最前面儿。
认真说起来。徐一凡是个革员,没法儿打这个钦差节旗。不过现在在汉城,甚至整个朝鲜,天老大,他老二,谁还管着这个!仰系黄带子也是徐一凡的恶趣味之一…………哼哼,爱新觉罗地子孙,也不过就是我的卫队头儿…………
看着节旗在视线当中出现,张旭州和麾下士兵顿时就是啪的一个立正。军靴互击,震得这座几百年的宫宇都是回声嗡嗡,朴泳孝他们吓了一个激灵。都慌慌张张的抬起头来。就看见节旗之后,一队如狼似虎的骑兵戈什哈簇拥着一个红顶子年轻人朝他们这里驰来。
所有人马都是泥水满身,徐一凡他们后发而至,一路也差不多不眠不休。真个是马瘦毛长,人人胡喳子老深。可是偏偏气势惊人,想想这些穿着黄色军服的清国新军,奔袭数百里而击垮几乎是同样数字的日本军队,一举控制整个汉城,所有这些才上位一天多的所谓朝鲜议政大臣们,个个都又低下头不敢逼视。每个人心里只是转着一个念头。
中间那个年轻人就是徐一凡?当真是年轻得过分啊…………还笑吟吟的,一副轻松的模样,现在能决定整个朝鲜局势和命运的,就是他?
“上国钦差练兵大臣,徐大人到!”
仰提足中气大喝一声,他的马先到。勒住缰绳,健马就在那些朝鲜大臣面前人立而起,嘶鸣。半晌才马蹄落地,同时节旗也狠狠的戳在地上,包铜的旗柄重重一响。数十禁卫军士兵肃然平胸行礼,就是整齐的啪的一声。
徐大人,汉城我们给您拿下来了!
朴泳孝浑身一抖,深深的俯身行礼。看也不敢看身边身前的这些虎贲之士一眼。
徐一凡骑在马上,只是扫了这些七零八落,服色不整的新鲜出炉的大臣们一眼。两天前,他们还只是一些不得志的开化党残余呢,经过这一场反复变化的乱局,现在几乎就是朝鲜中枢的全部阵容了…………
他又扫视了景福宫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墙上弹洞,还有零散街垒,甚至无处不在的血迹,都告诉了他这场战短暂战事的激烈残酷。
说他不兴奋,那是假的。
现在整整一个国家,都在他的马靴下面!至少在短时期内,他想怎么处置都成!
而且这次战事,他没有沾半点知道历史的便宜。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历史上面未曾记载过的。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他的出现,特别是在朝鲜的出现,打破了原来存在的平衡。一直在底下涌动的暗流,逐渐发展,逐渐变化,一直到最后这狂暴的潮流。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