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确实不假,有多少人宁愿用寿命来交换幸福呢?都叹人生苦短,那就是因为过得快乐,如果像玉淑妃一样,孤独凄苦,独守在这深宫一角,生活如同行尸走肉,那么再活百年千年,又能如何?
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竹林已经赫然就在眼前。
这次却没有了幽幽的琴声。
洛凝心中坦然,自然不再害怕,提着裙角,小心地走进竹林里去,七拐八跑,主楼赫然而现,依然是清幽的两曾小楼,依旧在门前挂了飘逸的白纱帐幔,这一次瞧得仔细,才看见,原来门外果然端正的选了块竹排,上面提着三个大字:连玉斋。
自己清俊脱俗,倒是与这周遭意境极为相衬。
洛凝看过皇上的字画,知道这正是皇上亲笔所题,一国之君,这样的为一名女子费尽苦心,亲力亲为,谁能说他不是爱到痴狂,风吹过来,才小心地向里张望着,却是空无一人,琴仍然摆在架上,安安静静。
奈姨壮着胆子,轻轻咳了一声:“有人在吗?”
过了好一会儿,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纱帐被一只纤纤素手掀开,有人探头出来,三十岁上下,梳着宫女的发髻,皮肤白皙,眉眼温柔。
她疑惑的看着奈姨,又打量了一番洛凝,见洛凝你衣裳华丽,知道身份必然尊贵,怔怔的也不发问,只抬了双眼,好奇的注视。
洛凝进宫许久,从未见过这样的宫女,想来定是他常年住在连玉斋中,陪着玉淑妃与世隔绝,早就忘了宫中的琐碎规矩。
这么想着,洛凝便先开了口,语声轻柔:“请问,淑妃娘娘可是住在此处?”
那宫女似是一惊,小声的问:“你们,你们是来看淑妃娘娘的?”
洛凝笑着点了点头。
宫女更加困惑:“那你们可知这里已经是……已经是……是……”
他犹豫了再三,有人吞吞吐吐,洛凝知道,他说不出口这里是冷宫,便将食指竖在唇边,对她眨一眨眼,轻声的说:“我们知道,快去通传娘娘便是。”
那宫女怔了一怔,慌忙调集纱帐,请他们进去,自己弯了弯腰,福了个礼,转身上了楼,竹制的台阶踩起来咯吱吱的,一路小跑。
洛凝看着他的背影笑笑,打量起这竹楼,早就想到里面该是宽敞华丽,如今一看,竟然错了,宽敞自然不假,却是极为朴素,一张藤桌,两把藤椅,一副藤支架,上面放着一架古琴,一炉檀香,除此之外,便只是墙上的一些字画,暂无它物。
这边就是一个宠妃的寝宫,是本来便是如此,还是皇上果真如此绝情?将曾经赏赐给她的奇珍异宝也一并收了回去,她面对着墙壁,逐一去看挂在墙上的字画,有山水,有诗词,大多是真迹,挂了整整一面墙,这才使得这空荡房间有了几分生气,看着看着,忽然眼前一亮。
面前的这一幅画,是一幅人像,画中一位女子,穿着白衣已在窗前,手中握着一卷书册,目光却并未停留在书上,而是转头对着窗外凝神,露出了一整节洁白修长的脖子,眉眼淡然,眼神平静,唇角挂着一抹微笑,似有似无,发丝凌乱地垂下,更添了几分慵懒,窗外是茂密的竹林,郁郁葱葱,萦绕着寥寥薄雾,如在仙境,窗式竹楼的窗,林是竹楼外的林,这画中的白衣女子,也定然就是这玉淑妃了。
奈姨站在他的身后,也在打量着这满墙的字画,忽然说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初的玉淑妃得尽了皇上的专宠,连端庄贤惠皇后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意思,洛凝是懂得的,这样的女子,安静,温柔,又风情万种,可那眼底眉梢,偏又有一抹化不开的天真,这样的女子,只要是长了眼睛的男子,必是一见倾心。
他不是没有看过皇上丹青,磅礴大气,气势非凡,可眼前的这一幅画,却是细致清丽,风格迥异,若不是爱到了极处,你又哪来的这份用心良苦,细心雕琢,与众不同。
正在感叹,楼梯,忽然咯咯吱吱的响了起来,这次却又没有方才的急促,洛凝心下一动,知道是玉淑妃下楼来了,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一名白衣女子,轻轻巧巧地走了下来,她竟然是这样的高挑,站在洛凝身边,生生高出了洛凝半个头来,高虽高,却丝毫不显得笨拙,依旧是轻轻袅袅,脚不沾尘,像是不知何时变成舍弃这万丈红尘飘然飞去,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绝世风姿,若您是见过他的,现在站在自己面前,仍然还是那张脸,美,极美,令人窒息的美,令人惊叹,美的不似凡人,可仔细分辨,却有大大不同,不同之处便是她的眼。
她的眼神冰冷,从他们身上淡淡一扫,没有片刻的停留,虽然就只是这一眼,却总算是有了温度,冰冷也是一种温度,好过空洞,好过麻木,冰美人一样是美的,可眼里毫无内容的眼,就像口枯黑的井,只能让人惧怕。
“我不认识你。”他忽然开口说道,声调也是平静到近乎零度。
“我认识您,淑妃娘娘。”洛凝冲他笑了笑。
他刷的抬眼看他,良久,冷冷的说:“我不是什么淑妃娘娘,那个女人早就死了。”
奈姨忍不住噫了一声,洛宁却是明白的,她是心如死灰,早就同过去挥手作别,洛凝点点头,乖巧的接口。“那……我就叫您玉姨……”
仔细看一看他,皮肤光滑白皙,眉眼之间,一派清丽,哪有一入中年的样子,便笑道。“哪像阿姨,倒像是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