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艺不卖身,成了她仅存的一点尊严。
为沈棠拼死保留的尊严。
因为他说,三年之后,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总是想,也许有一天能再重逢时,他找到了他疼惜着她,而他还是那个自己,清清白白的自己,想着想着就会哭,他知道这都是谎话,自己说给自己的谎话,人海茫茫,他们就将永远的被隔断,她再也见不到他的脸,
再也找不到他的怀抱。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皇上。
皇上那时还不是皇上,是在江南治水的太子,那样的年轻,那样的英俊,他爱的她爱的无法自拔,他要带她走,带她去皇宫,要给她名分,给她地位,给她幸福,她终于还是跟着他走了,不是因为那是皇宫,不是因为那里的荣华富贵,而是因为他已经绝望。
三年早已过去,沈塘没有来,他知道,他将永远找不到他了,这是他们的命运,颠沛流离的命运。
他由一名歌妓变成宫女,又有宫女变成宠妃,她的故事成了传奇成了佳话,成为人人羡慕的爱情话本,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个名字,不姓秦,而姓沈。
很多年来,一直活在她梦中让她念念难忘,魂牵梦萦的少年,不夜夜睡在他枕边的人,而是那个年少时昏迷在她怀抱里的人。
他变成玉淑妃的第二年,皇上把一个武士带到他面前说,这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沈棠,已经被封为后宫侍卫首领,日夜守护她的安全。
他已经不再是昔日温柔清瘦的少年,而是挺拔冷峻的舞者,手里握着长剑,面无表情,看向他的一双眼,有深沉的疼痛。
他们终于重逢了,可他是沈统领,她是玉淑妃。
他说,他学成归来家乡却已经一片荒凉,他以为他死了,可他心有不甘,辗转多处,终于知道了他流落江南做了歌妓,他欣喜若狂,马不停蹄的赶到,可还是慢了一步,她却已经被太子带入宫中,共享荣华。
他说,他恨过,消沉过,却终究不肯相信她贪恋虚荣,那年武状元考试,他拼尽全力,他知道这是唯一入宫的办法,唯一见她的途径。
他果然赢了,她终于出现在他面前,遍身绫罗,千娇百媚。
她哭了,他也哭了,他们相拥而泣,而这个拥抱,迟来了这么多年。
玉淑妃讲到这里的时候,静静的流下泪来,而洛凝,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原来他们不是偷情。
原来他们一早便已相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青葱岁月,似水年华,她没有辜负了皇上,反倒是皇上拆散了他们。
爱也是一种拆散,因为自己的爱,拆散了别人的爱。
洛凝知道她哭的是什么?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恨自己那么快就绝望,还不如仍然待在青楼,就算污秽了些,却总还有希望。
她擦擦眼泪,问。“后来呢。?”
可玉淑妃忽然晃了一晃,一把抓住她的手。
好凉。
他一怔,扶住她。“姐姐?”
玉淑妃紧紧抓住她的手,越来越用力,抓得她火辣辣的疼,她有些诧异,这时,玉淑妃缓缓抬起头来,脸色苍白,表情痛苦,洛宁大惊。“姐姐,你怎么了?”
玉淑妃张开口,只叫了一声。“洛凝……”忽然之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洛凝衣衫上,脸庞上,全都是温热的鲜血,玉淑妃在她的眼前缓缓垂下的头。
在他的视线里,凝结成一幅冰冷,毫无温度的画面。
卢太翼赶到后,仔仔细细的诊治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一叹,立刻让洛凝没了底气。
“怎样?可有大碍?”
卢太医摇摇头说。“淑妃娘娘这次,怕是好不起来了……”
洛凝腿下一软,便坐到了椅子里。“什么叫好不起来了?好不起来了是什么意思?不是已经好了吗,上次就没事了,他现在都还能下床走走了,这不是你说的吗?”
卢太医叹了口气。“是我学艺不精,竟然没想到那匕首上涂了七日真水。”
“七日真水,那是什么?”
“是一种毒,无色无味道还普通,七的是中毒之人看不出丝毫异常,毒性在体内潜伏七日方才发作,奇毒奇烈,无药可救。”
洛凝心沉下去,一沉到底。
门口啪的一声,是阿蛮跌碎的茶杯。
起的风,像人的哭声,呜呜咽咽。
这个秋天仿佛变得格外冷。
玉淑妃终于还是去了。
当时已经是初秋时节,百花将谢,只有窗外的青竹依然碧绿,她静静地躺在竹床上,慢慢枯萎。
他的生命,终于和盛夏一同终结,没有人来看他,除了洛凝,连玉斋到最后依然是这样的冷冷清清。冷的何止是一间房,还有人心。
他抓着洛凝的手,声音低而沙哑:“洛凝,在这里,切莫投入感情,你的丈夫迟早是皇上,伴君如伴虎,天子身上,没有真情。”
长长的指甲抠进洛凝的手背,留下深深的印记,许久不散。
洛凝还没张口说话,泪已经落了下来。
玉淑妃不再说话,静静的看向窗外,阳光很暖,天很蓝,他看着,看着,眼神越发飘忽,唇边慢慢挂上一丝微笑。
洛凝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儿时那个温柔的少年,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洛凝握住她的手。“奈姨已经去找沈唐了,你再等等,再等等。”
他虚弱地笑了。
血已经从唇角流出来,然后是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