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赵景炎气愤地将事情从头至尾完整地讲述一遍后,帝后二人出乎寻常地保持着安静。
一时之间,大殿内气氛凝滞,鸦雀无声。
借此机会,槿栀快速地抬头,与裴君后目光相接。而后,她再未贸然地抬头,只目光触及地面,脑子竭力运转着。思索该如何应对,才能争取最受益的局面。
众多儿子中,仁安女帝凭心而论,她对小六儿是最为宠爱的。既有他生父和君后的原因,也是怜惜他同她当年一般,早早便失去了生父。
见他强硬地昂着头,气势汹汹,仿佛当年他父亲跪在她跟前那样倔强地不愿认错的场景。仁安女帝思量着,或许正是因为她的偏爱,让她忽略了他的年纪。总把他还当做不懂事的孩子,他才会没能长大。
刚硬易折!有的事,她嘴上从不愿承认,心底却不得不告诉自己,她错了。
有些人注定肆意,那便不该束缚他的翅膀,就像曾经的德贵君一般。而身为皇族子弟,无论男女,都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不是身份高贵,便可任意妄为,无所顾忌。
尤其她这个儿子啊,心中自有一番忱挚,却不知自己好心容易办成坏事。
自己儿子府中发生何事,裴君后又怎会真的一无所知。只是今日小六这般莽撞,是他没能预料的。想到永宁侯府,想到这门婚事是他身边的人赐下的,他目光冷凝,透出几分寒意。
仁安女帝视线转向槿栀的身上,回忆起那个因她而早已离开这个世间的那个才气过人的女子,在心底不由地叹息一声。
她侧过脸,眼帘中印入一张她熟悉又陌生的脸庞。那是她的发夫,只是他脸上一片清冷,再不复她记忆里的柔情。
下意识地避过去,仁安女帝目视着前方。殿外与平日里一样的阳光不知为何,此时竟觉得有些刺眼。
该说的说完了,赵景炎没想到他的母皇竟没有立即落罪永宁侯府。忍受了这片刻的宁静,他气鼓鼓地还想再说什么,却因仁安女帝严厉的一瞥,唇瓣翕动了两下,到底没敢再开口。
“瑾栀可有什么要说的,一并回禀了朕吧!”
当大殿之上传来期待着的问话时,瑾栀心下立刻安定。
若论对仁安女帝的了解,瑾栀知道自己肯定不如同她夫妻多年的裴君后。之前二人快速对视的一眼,已经足够两个聪明人进行最为关键的信息交流。
她不卑不亢地将之前的调查几乎说了个干净。只是,说的时候,也并不是完全站立在中间立场。该偏颇的地方,她绝不大公无私。
瑾栀说的这部分,是赵景炎根本不知道的。
一开始他还有心情难受哥哥跟裴瑾栀有事瞒着自己,只是听到永宁侯嫡次女还有那么多自己不知道的错处,又立即气鼓鼓地要求仁安女帝严惩。转瞬间,他便将之前的情绪抛之脑后。
话音落下,瑾栀能感受到仁安女帝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然而她权当自己不知道,淡定如旧。
“母皇。”六皇子殿下刚出口两个字,便被仁安女帝沉声打断,“此事朕自有决断,你们都不许插手。还有,景炎禁足一个月。”
说完,也不等瑾栀几个应答,她便大步离开。
裴君后从头至尾,未置一词,见她离开,才恭敬地道了声:“恭送陛下。”
等到仁安女帝乘上銮驾,逐渐远去,由星星点点最终消失不见,瑾栀才站起身来。在裴君后面前,她毫无形象地揉着膝盖,展现出她孩子气的一面。
赵景炎则是干脆一拐一瘸地移动到不远处,姿势豪迈地倚靠在椅背上。平时他下跪也不过做做样子,除了罚跪,他还从未跪这么久过。
也不知道膝盖有没有淤青了?
在这个时候,两个人的思维,惊人地一致。
慈爱地看着两人的动作,裴君后欣慰的同时,也在暗自提醒着自己,切不可掉以轻心。
时间流逝的太快了,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
只是那些桩桩件件,她从不敢忘。他害怕稍许疏忽,片刻遗忘,就会再次失去什么。无论是儿子,还是外甥女,都是他拼命想要守护的,他绝不容许别人伤害他们一分一毫。
从回宫后的第二天起,槿栀又开始了按部就班的生活。
上京平静的表面最终被官员夜宿青楼给打破,并且由此牵扯出许多有功名在身的学子。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即将成为皇媳的永宁侯嫡次女。
荣丰国明令禁止官员眠花宿柳,身为公职人员,公然违抗法令,更是罪加一等。而学子乃国家未来的栋梁,若是只知寻欢作乐,又怎堪做官,何谈为民?
这次,仁安女帝雷厉风行地将榜上有名的官员,全部革职查办。在这次名单上的所有学子,一经查证,立即除去功名,且十年内不得参加科举。
最惨的,要数永宁侯嫡次女。被革出功名,御赐的婚事取消,沦为整个上京人的笑柄不谈。因为藐视皇威,此生不得入朝为官,已经注定了她今生,只能倚靠着母姐醉生梦死。
人是种很奇妙的生物,大约同情弱者是他们的天生自有的一种感性。
在普通百姓眼中,高门贵女如永宁侯嫡次女这般,算是毁了。尽管是她个人的过错,与赵景霖毫无干系,仁安女帝也并未下罪永宁侯府。只是流言却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他,无颜,跋扈,说什么的都有。
经此一事,赵景霖的婚事算是暂且耽搁了下来。仁安女帝倒也展现了慈母的一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