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呼呼的风声从窗口的缝隙吹了过来,竹条编织的简陋窗户并不可能完全阻挡住寒冷的夜风,即使裹着厚厚的被子,无处不在的寒冷也会窜进来,从耳间窜到她的脖子,从脚下慢慢涌上全身。
伊莎贝拉睁开了眼睛,双手环抱在胸前摩挲着,躺在已经加了厚厚皮垫的床上,也依然没有丝毫的睡意,呆呆地望着屋顶,一方面是郁郁的心情,一方面是恶劣的天气,难以入睡的状态便是怎么也改变不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娇生惯养这样的词会用在自己身上,在书上看到也好,从别人口中听说也好,伊莎贝拉便总是认为自己不会与这样的词汇有任何联系。
在那个华丽而又奢侈的帝都中心,围绕着自己的阿谀奉承,她有时候会骄傲地想着,她与周围的人不一样,她懂得怎么去思考,在这种如今看来属于骄傲的假象面前,她讨厌着贵族们的虚假,厌恶着贵族们的虚荣,他们的名字应该铭刻在腐朽的忏悔碑上,她也如此坚持着,然后抛弃掉那些看起来奢侈近乎享受的奢靡作风,期望着体验普通人的生活,有时候她甚至想着,如果她不是公主的话,也许她会比现在活得更加的开心。
然而……或许是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便都是错的,如同泡沫般不堪一击,要不然的话,她为什么会这么讨厌眼下的一切,这明明就是期待中的普通人的生活啊,她想着,苦涩的心情就好像挂在树上随风飘零的小小叶子,越是清晰地反省着,也就愈加了解到自己身为贵族的蛀虫本性。
泪水慢慢从她的眼角落下,她讨厌着自己,第一次觉得思考是这么累人,如果自己不想那么多的话,是不是会更加轻松一点,等到意识到自己想要逃避的想法时,她便对自己卑劣嫌恶到无以复加:“真是没用呢,伊莎贝拉……”她自言自语地呢喃着,转过头偷瞄了一眼熟睡的薇薇安和沈逸,旋即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沈逸翻转了身体,陡然睁开眼睛:“真会给人舔麻烦……”
……
踮着脚尖,走出屋外时,如珠玉般清冷的月亮高挂在夜空,伊莎贝拉抬起头,它一定也在嘲笑自己的不像样了,她心想着,冷冷的风不解人意地从四处涌来,抬起手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她想要故作坚强,告诫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却怎么也止不住泪腺,模糊的双眼,模糊的视线。
她小跑起来,穿过燃着的篝火,跑出村子,在围绕着村子的河边停了下来,然后将头埋入水中,任由冰冷的河水浸湿着她的脸,直到再也忍不住了,才抬起头,喘着气看着水面上倒映出来的狼狈之相。
泪水之类的东西已经看不出来,打湿的发丝贴着脸颊,她呆呆地望着,尔后环着手坐在地上,任由时间一点一滴的溜走,思考好像也在一瞬间停止。
静得仿佛只剩下虫鸣的夜晚,水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然后打湿了衣襟,她空洞洞的眼睛直视着前面,心中不可遏止的黑色念头倏地涌起,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活着呢?死了是不是会轻松一点,如此思考着,脑子便只剩下这样一句话在回响。
仿佛回应着她心中寻死的念头,随后在蓝色的眼睛之中,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刺客再次出现在她的对面,她空洞的眼睛恢复了些许神彩,然后又被更深的暗淡遮掩住。
还是没有放过自己吗?即使她已经逃到这里,不过,已经不想逃了,她想着,坐在岸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黑衣人慢慢靠近,其实这全部的全部,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噩梦吧,她不自觉地想着,无论她怎么挣扎,也都不可能逃走的,结局已经决定好了,然后只要她死掉了,这个噩梦就会醒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伊莎贝拉静静地注视着那一名刺客,看着她抬起手,然后射出数把银色小刀,凝望着闪烁着寒光的刃尖迅速逼近她的脖子,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解脱的瞬间。
叮叮叮——
清脆的碰撞声却倏地在她面前响起,睁开眼睛,被弹飞的小刀倏地在她面前划过,无力地落在脚边,她意外地看着挡在身前的男人。
“喂喂,麻烦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明天一大早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沈逸带着牢骚抱怨着,侧过头瞥了一眼魂不守舍的伊莎贝拉,随即转向河岸对面的黑衣人:“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呐?”
黑衣人看了一眼沈逸,旋即毫不犹豫转身冲进森林里,沈逸扭了扭脖子,背对着伊莎贝拉说道:“呆在这里,不要乱跑,我会很快解决掉她的!”说罢,他的身影倏地消失在原地,伊莎贝拉却仿佛没有听到沈逸的话语,目光呆呆地望着脚边的银色小刀。
也许只要死了,就可以从这个噩梦中醒来,她呆呆地想着,然后慢慢捡起落在脚下的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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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枝上的嫩条倏地摆动,摇晃着,从交错的间隙中,可以看到月亮投射下来的微弱光华,黑色的影子便一闪而过,踩着树干跳起,从手中射出如同爪钩一样的东西,纤细苗条的身姿从树木的一端飞跃到另一端。
那是难以捕捉的敏捷身影,漆黑装束隐藏在树影下,即使有人站在旁边,也只会感到一阵风从身边掠过,她这样想着,对自己身手有着近乎绝对的自信,因为那是残酷的地狱里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