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淑芳从卧铺跳下来,不顾大家对她动作的惊呼,把云柏拉到众人跟前,“云柏家里的人口数目比蒋同志家多一个,同样是靠云柏负担生活,我知道在座的很多同事都清楚,但是云柏从来没叫一声苦,说一声累,只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
云柏不好意思地道:“光靠我一个人虽然很累,但是月月有供应粮,正在上学的侄子们供应粮不比成年人少。而且,我爸妈兄嫂包括放假的侄子们都会去附近的工厂找拧螺丝钉、糊纸盒的的杂活,有时候会下乡收破烂,一天能挣几毛钱,就是清贫点,并不是过不下去。同事中很多人的生活并不宽裕,我怎么能给大家增加负担。”
“这才是坚强勇敢的好同志,这才是体贴同事的好同志!”何胜男挥舞着两只手,脸蛋儿红扑扑的,眼里闪烁着佩服的光芒,“列车长,我觉得要是大家募捐,首先该向云柏同志捐款才对,她是咱们这趟列车的工作人员。”
蒋红丽并不是。
估计就是上面觉得蒋红丽请求支援这件事不好解决,才交给王大姐。
何副书记以前就干过这种事,把难题甩给下属。
帮助一个请求支援的人,接着就来第二个,不帮还不行,不帮就是不管人民的生死,对不起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要是真有困难的话,倒也可以出手帮忙,怕就怕根本没到那种地步就来请求支援的,这些人纯粹就是想占便宜。
何胜男暗暗佩服齐淑芳,她这话,就是当初自己爸爸对下面人说的,“列车长,我认为淑芳说得很有道理,咱们先调查清楚,然后再决定捐款与否。这样,大家帮到了需要帮助的同事,也不会觉得自己的善意被人践踏。”
这种事,本不该归列车长管,铁路局有相应的部门。
蒋红丽不是自己的手下,王大姐也不想管,就是上面交给她,她不得不接手,心里骂了蒋红丽那趟列车的列车长几百遍,不就是仗着自己上头有人吗?总是把麻烦扔给自己。
现在问题由齐淑芳和何胜男解决,王大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眼里带着一点笑意。
“如果蒋同志家里遇到了苦难,齐淑芳、何胜男,你们捐不捐?”瞥见蒋红丽眸中一闪而过的不悦,王大姐开口问。
何胜男举手道:“捐!我肯定捐!”
“我也捐,绝不会捐得最少的。”齐淑芳跟着补充一句,心里道:“我会比着大家的数目出手,不会比别人多一截,也不会比别人少一截。”她自己还得养家糊口呢,如果不是有生产队发的粮食和山里收的粮食,一个月三十斤粮食根本不够她一个人吃。
王大姐顺水推舟,转手就把调查蒋红丽家庭状况的事情交给蒋红丽的列车长白晶莹,理由是自己负责的这趟列车即将发车。
已经捐出来的那些钱粮,王大姐没办法要回来,因为被蒋红丽带走了。
不过,王大姐表扬了捐赠者,说她们急公好义,有雷锋精神,话题一转,“以后出现真正有困难需要帮助的同事,我希望你们像今天这么积极。我也有错,没有调查就来组织大家捐款,下次不会了,下次遇到这种事,一定事先调查清楚,不让别人利用大家的善心。”
她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认错的态度良好,行动干脆果断,几个捐赠者心里的那点不满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断用蒋红丽家庭很困难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车厢里一片和谐。
看了下时间,王大姐安排乘务员准备迎接乘客上车,李汉伟和齐淑芳负责餐厅事务,趁机跟齐淑芳咬耳朵:“我想,她们肯定会后悔。”
“为什么这么说?”
李汉伟笑道:“因为她们捐了,而咱们没捐呀。大家都捐,即使被骗,她们会觉得大家都一样被骗,心里舒服,现在咱们和不少同事都没捐,如果查出来蒋红丽的家庭状况没到必须请求支援的地步,被骗的她们能不生气吗?谁家不把口粮当宝?”
“蒋红丽家庭困难应该是真的,这个瞒不了人,但达到没达到极其艰难的地步,只有她自己明白,咱们要想知道,就得等调查结果。”
齐淑芳坚持查清真相,再决定捐款与否,不想让自己的善心打水漂。
张裁缝借粮票而不是要粮票,齐淑芳知道他家确实生活困难,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像蒋红丽这种张嘴就请求支援的情况,她不确定,就不会捐赠。
事实证明,她的坚持非常有意义。
蒋红丽这种行为虽然不属于后世所说的诈捐,家庭条件如她所言确实贫困,但是他们家和普通人的日子差不多,没人生病,没人受伤,每个月的供应粮仅够勒紧裤腰带地糊口,也就是说,蒋家没有陷入无以为继的地步。
徐红带头捐款的那些人觉得自己被骗了,恨不得去找蒋红丽把自己捐的钱粮要回来。
蒋家日子不好过,谁家日子好过啊?大部分职工的家里其实都是吃不饱饿不死,工资的确够花销,但每个月的供应粮有数,街道不会多发一两粮票,家家户户都是算计着吃,生怕今天多吃一两,月底就要挨饿,轻易不请客,同样不去别人家做客。
蒋家比他们穷,但粮食供应是一样的呀!
可是,捐出去的钱粮就像泼出去的水,她们是自愿捐赠,没有受到任何强迫,蒋红丽见到她们,厚着脸皮道谢,去索要钱粮的几个同事反而不好意思张口了。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