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漪确确实实没有抢被子,但是谁知道夙泷音却是个喜欢卷被子的人。
等到第二天醒来,林漪只觉得鼻子塞的难受,浑身都在发冷。
魂淡,表面上这样光风霁月,却是个喜欢抢被子的幼稚鬼。
林漪怨念的眼神几乎要把夙泷音洞穿了,夙泷音顶着如厮压力,干咳两声下床,帮林漪打水梳洗。
伤风感冒林漪自认不是什么大病,便跟着夙泷音继续上山去扫墓。
陆嫣的墓在晋城边围的一座深山之中,建在一处山崖之上,可以俯瞰周边地形,遥望夏国边城。
这地方不可谓不巧妙,陆嫣死后无法荣归故里,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让她望一望自己的家乡。
跟着夙泷音寻了小道而往,周围是鳞次栉比的大树,枯叶遍地,潮湿泥泞。林漪走的颤颤巍巍,又十分害怕有蛇虫鼠尾突然窜出,脚下便时不时打滑。
夙泷音从旁空里递出一只手来,“别害怕,我陪你。”
林漪羞赧于自己的娇气,她尴尬地牵住夙泷音的手,一步一步跟着往上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漪只觉得脚都磨的生疼,才终于到了顶。
山崖之巅是另一番光景,此处是大片平地,有野花相偎,鲜草嫩绿,仿若不在山中。
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林漪远眺周遭,自有会当凌绝顶的慷慨之气,她轻舒胸臆,仿佛心中的憋屈都被尽数撇开。
转回眼,夙泷音正弯着腰在拔草,墓旁的草已长得齐腰高,草刃锋利,将他的手割开了几道小口子,伸出的血染的草叶殷虹。
“你怎么不小心些?”林漪嗔怪上前捧起他的手,被他侧身避过了。
手上抓了个空,林漪好不尴尬,只能递过去手帕,解围道,“你拿着擦擦,我去把包袱里的贡品拿出来。”
夙泷音接过手帕,并未作声。
林漪为了避免自讨没趣,摸摸鼻子,便手脚利落地整理起包袱里的祭品。
忙活了一阵,再看夙泷音,他已经走去了旁边的一支枯柳下挖土,深深浅浅不大一个坑,他挖的指缝渗血,指甲都被劈裂,却毫无所觉。
林漪忽然明白了起来,到了这块禁地,夙泷音就不再是她认识的夙泷音了。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比做什么都好。
百无聊赖之际,林漪只能看着墓碑上的刻字发呆,上书:“夙泷音爱妻之墓”。
字迹隽永,铁画银钩,自有笔走龙蛇之气,不用说就知道是夙泷音的字。人人都说字如其人,他的字如此铿锵有力,断不会只是个弄权筹谋之人。
“我跟你说个故事吧?”不知何时夙泷音已经把柳树下的那坛好酒挖了出来,甫一拍开泥封,就是扑鼻的梅花香气。
他拿了三个空碗,席地而坐,斟满美酒。
逃不掉跟你谈谈心的宿命,林漪认命地在地上铺了张帕子,聊胜于无。
“从我出生开始,我就生活在天机山,而她,是我的同窗,五岁上山学艺,算是我的师妹……”
一段故事像是打开了尘封的加锁,林漪捧着酒碗兀自听着,他细数了和陆嫣的相知相识,从青梅竹马到互为劲敌,满腔尘垢在此刻喷薄而出,那是他心中最波澜的情感,却在平平的叙述中,透出了无尽的忍耐心酸。
这比林漪看回放时候更细致了许多,从另一个角度,他知道他们的交锋之中并不是真的如看到的那样轻描淡写。
他们曾为了对方相互让步,却也为了国家,不得不斗。
因为陆嫣与他互生情愫,所以偶有书信来往,被夏国主将无意发现,最后为了保全二人,陆嫣选择了死亡。而夙泷音却是棋差一招,等陆嫣身殁,他才发了疯似的屠了夏国三城。然而主将虽然死了,陆嫣的名声却也好听不起来,她多方打听,最后领回了陆嫣的尸首,将她埋骨在此。
故事有点长,林漪听的有一搭没一搭,垂着眸子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我们谁都没有错,错只错在,生错了时候。”夙泷音含着泪光将碗中美酒一饮而尽,他伸手抚着陆嫣的墓碑,就好像抚着陆嫣的脸庞,“坟前落花,共饮故人酒……嫣儿,我又来看你了,不知不觉,一年又过了。”
林漪忽而生出感慨万千,一年前,似乎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她受了陆嫣的委托来攻略这个男人,而如今一年都过了,她的任务还不知道完成在了哪里。
日渐西斜,有晚风叙旧,他将所有前程往事都在此地接风。林漪忽然发现,她和夙泷音几乎走到了困局,他从未打开过心防,而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走往哪个方向。
感情从来都是你情我愿,如果对方是个石头做的心,她自问也没有那个能力让这样的心口开出一朵花来。
夙泷音的哀伤几乎叫气氛凝滞,他沉浸在与陆嫣的世界里不可自拔。林漪除了陪着他,什么都不能做。沉默就好像环环相扣,她进不去,而夙泷音,却不肯走。
天色晚了,他又在树下埋了新酒,似乎到了告别的时候。
回程的路上,那位翩翩浊世的佳公子又成了淡然出尘的谪仙模样,有细碎的夕阳透过树荫留下斑驳的痕迹,好似为他披了新衣,落了点点流光。
一身殊色,倾城绝世。
夙泷音在想什么,从来叫人猜不透。
翌日,本就着了凉的林漪经过跋涉光荣病倒,高烧不退。
夙泷音帮她看了半天,都没能降下林漪的温度,情急之下只能喊了送他们来的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