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梭草棚子里走出来的人正是鱼王,哑姑和柳万都认出来了,他就是今天暖河上捕捞人群里拿着彩旗指挥大伙儿启网的那个大个头汉子。
哑姑静静站着看。
鱼王第一眼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柳万,他似乎对柳万很感兴趣,一眼瞅住了再不挪开,一对朗星般的明目中闪出两道亮灿灿的光,似乎能一眼就把人看穿五脏六腑,只看到灵魂深处。
柳万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目光,小小单薄的身子在这凌厉目光下一寸寸低矮下来,不由自主后退,直到把小小的身子躲在哑姑身后。
这目光确实厉害,明亮中透着一股凌厉的寒凉,目光辐射出来,兰草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一步。
柳万躲起来看不到了,鱼王的目光这才有意无意地扫到了哑姑的身上。
奇怪的是他只草草扫视一眼就挪开了,最后在站在最后面的车夫身上落定,一笑,“你们找我?有事吗?”。
边说边信手扣胸口的布扣袢。
这大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棉布袍子,胸口敞开,露出一个肌肉圆滚滚的胸膛,一排黑森森的短毛像水草一样密密麻麻分布着。
他难道不冷?
车夫就算是个大男人,但是在这目光注视下也不由得身子矮了几分,赶忙连连摆手,“小的、小的、哦不,不是小的我自己,是我们小奶奶,对是我们小奶奶要来见你的。”说着伸手指向哑姑。
鱼王这才把目光正式投向其实一开始就已经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身上。
“哦?”他终于系上了最后一个白布扣袢,那最后一片雄健的胸大肌和黑草般的胸毛被遮挡起来了。
哑姑在心里大大感叹了一声,好发达的胸大肌,好雄壮的汉子,好吸引妹子的眼光哦,这冲上去狠狠地摸一把会是什么感觉呢。
但是另一个声音在耳畔赶忙提醒她,不许放肆,不能垂涎,不许起色心,面对美男,岿然不动也!因为这里已经是另一个社会、另一个时代,这个时代里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个时代里女人以温婉、娴熟、内敛、恪守妇道为上品,要是叫人看出自己居然怀着一颗见了美男情不自禁流口水的色心,估计自己很快就会成为这个时代的道德公敌了,这样的麻烦,以她现在这样的身份,惹不起,也不应该惹,等平平顺顺穿回去,那时候想谈几个就谈几个,想摸几个就摸几个。
现在还是规矩点好。
哑姑悄然压下心里的感叹,装出一副壮男当前心无旁骛色即是空的清净无欲的嘴脸。
想不到鱼王的目光只是在半空里虚虚地飘了一圈儿,压根就没往哑姑身上落,忽然那阳光四射的笑容一瞬间收得干干净净,嘴角一扬,“你们的小奶奶?对不起,我从来不和女人打交道,有事的的话请回去换个男人来。”
说完已经转过身,冲白胡子老头儿哈哈一笑,“刘伯,要不是渔姑的病又重了,我很想请您进屋和我好好喝一坛烧刀子呢。”
老头儿神色一紧,赶忙摆手,“渔姑肚子里的疙瘩又长大了吗?哎,这孩子真够命苦的——臭鱼你快回去照顾渔姑,病人要紧,我们爷儿喝酒以后有的是时间。”
鱼王再不回头看身后,推门进去了。
老头儿回头望一眼哑姑等人,含着歉意笑了,“对不起,我们鱼王确实家里有事,你们也听到了,他媳妇的病又加重了,唉,这孩子啊,真是不容易,好不容易娶个媳妇,现在又得了这种怪病,唉唉,真是穷人的命运不如一株草啊,这多灾多难的。”
兰草和车夫已经转身,要随着老头子离开。
柳万也捏着哑姑的手,小声嘀咕:“这鱼王一点都不好玩,我们还是去别处玩,我看他就是个怪人。”
哑姑却脚步定在原地不动,目光深深望着那扇单薄的小木门,“刘老伯,你们这个渔姑,肚子里长了疙瘩?究竟是什么病你们知道吗?”。
被称作刘老伯的老头子一呆,很快就摆摆手,“唉唉不提了,不提了,都是我们这些人命苦哇,渔姑这孩子跟臭鱼一样都是没有父母的孤儿,在暖河边长大,从小互相照顾,后来我们众乡亲出面支持给他们成了亲事,谁能知道成亲才一年时间渔姑就经常肚子疼,常常流血,请大夫看了,说是女人的病,药也吃了不少呢,还是不管事,这都已经拖了两年多了,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跟揣了个皮球一样,大夫说不是怀了身孕,是肚子里长了怪物。唉,既然怪物长在肚子里,那就是要来取走这孩子的命了,大夫都没有办法了,我们这些人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一天天地拖着罢了——”
叹息着,摇着头,要带大家离开。
兴冲冲来见鱼王,想不到就这么扫兴而归,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柳万的情绪顿时低落下来。
大家走出好几步了,回头看,哑姑还傻傻站在原地。
“媳妇快走呀——鱼王不喜欢我们,我们就不和他玩了,我们自己找好玩的去。”
哑姑不理他,目光投向那矮矮的小木门。
兰草小步跑回来,小声问道:“小奶奶,你是不是想进去瞧瞧?”
哑姑点头,“说不定能治呢。”
“那就去。”兰草上前抬手拍门。
哑姑望着她清秀的背影轻轻笑了,还是她最懂自己啊,不亏这些日子的日夜相处。
门一推就开了,不等鱼王允许进去,兰草带头迈进门槛。
屋子里很昏暗,一面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