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脚步顿时踏碎了静悄悄笼罩各院的月光。
角院里,哑姑的手已经包扎结束,伤得不浅,幸好洒了一点她们自制的止血药粉很快止住了血。
兰花深儿浅儿闻声赶来,不理解为何好好地裁剪衣服会把自己的手剪伤,兰花抱怨一定是兰草伺候不尽心,没有及时提醒小奶奶留心着点儿。
兰草却一句都不辩解,只是灰着脸埋头发呆。
兰花见状很有些得意,心里说你小蹄子以为自己在小奶奶面前得脸,像这么粗心大意下去,只怕有一天终究会遭到小奶奶厌弃。
哑姑示意把满炕绸缎收起来,她站在桌边写字,写了一张又一张,和刚开始捉笔那会儿比,她已经能顺利运笔了,还能一口气写完一整张纸。
兰花研磨,兰草深儿浅儿围着火炉静悄悄坐着。
不知为何,大家都没有早睡的心思,门外的世界一片清明,皎洁月光暖融融铺在地上,像用一层薄薄的牛乳给世界涂抹了一层乳白的外衣。
哗啦,兰花揭起一张,那是小奶奶写满了一张。
哗啦,兰花又揭起一张。
一张,一张,又一张。
心却好像还是静不下来。
外面的世界隐隐地乱起来,有脚步声杂沓凌乱地响彻,跑过来,又噼噼啪啪跑远了。
几个丫环互相瞅着,“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们别慌,我先出去瞧瞧。”兰花最爱瞧热闹,披上斗篷跑出去。
几个仆妇提着装满热水的大铜壶小跑,有人还端着盘子盆子,兰花一把拉住一个妇女衣袖,“于嫂子,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那妇女一巴掌打开兰花的手,“你还不知道吗?四小姐忽然暴病死了,已经去请大夫了,我们准备热水擦洗擦洗啊。看那情形十有八九是救不过来了,到时候可不就得替她装殓起来吗?”
说完自知失言,跺跺脚,“唉唉。你这么机灵的人儿在角院混,看来简直都混傻了——满府的人早都嚷嚷遍了,你们竟然还蒙在鼓里不知——”
不愿多磨蹭,蹬蹬蹬跑往流云堂去了。
是真是假呢?
兰花团团转,机灵一动。跟上乱嚷嚷的下人也向流云堂跑,谁知到了门口进不去,李妈把在门口,“除了伺候的下人,别人都各回各屋,不许满嘴胡说,不许传播谣言。”
李妈这话,自然是大太太的指示了。
兰花看到和自己一样闻讯赶来的还有各院各屋的婆子丫环,人家不让进,大家只能神色复杂地交换着猜度的眼神。既然李妈说不许胡说传播,大家也就不敢果然地肆意议论评说,各自心情复杂悻悻地离开了。
兰花边往回走,边抬头望着天上一轮快要圆满的月亮,不禁自己问自己:四小姐刚许了好人家,眼看就要嫁过去过好日子了,为什么会突然暴病而死呢?只能说明她福浅命薄哇。
兰花进屋,兰草深儿浅儿早等不及了。
“四小姐柳颜,死了。”兰花把身子靠在门上,慢慢地地说出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
“啊?”。兰草本来学着研磨呢,闻言手下一滑,撞翻了墨盒,墨汁四溅。
兰花看了满眼不屑。心里说连个墨都研不好,还能干什么呀?
哑姑却没有一丝一毫责怪兰草鲁莽的意思,她好像听到这话一颗心终于安静下来了,轻轻回锋收笔,写完了最后一划,兰花过去看。纸上却是一行端端正正的小字:“睡吧,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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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天上月光溶溶,可是随着地面上地势起伏跌宕越来越严重,两个车轱辘时不时撞上石头土包一类,给人感觉头顶的月色照亮远远不够,急需点起灯来才行。
“怎么能忘了带上灯笼呢?你们这差事可是越来越当得好了啊——”白子琪早就没心思打扇子了,扑哗将它丢在车厢一角,扒着车门将头探出去看前头路况,嘴里嘀咕着抱怨。
赶车的阿牛和车里随行的小厮小九子,不敢反过来指责正是他白子琪固执,偏偏不按时打尖住宿,现在好了,越走越道路越偏僻,夜色越来越深,马也疲倦了,那车轮就跟灌了铅一样,慢腾腾挪动着。
本来车上是备着灯笼的,夜里有事出外挂在车辕前照亮的,只是这一趟远路出来,压根就没料到会走夜路,所以下人们就把准备灯笼的事儿给忽略了。
“公子爷,眼瞅着那月亮越升越高了啊,究竟前面的刘家店还有多远呢?”小九子也挨过来扒拉在门口望外面,一面忍不住问。
那口气里压抑着不敢说出口的抱怨。
富家子弟就是这样,往往干事儿喜欢率性而为凭借一时心情而定,最后造成麻烦,却又反过来责怪下人,做下人的自然是不能说什么的。
白子琪烦躁地瞅着外面徐徐而过的山包和沿途的树木,这些白日里最寻常不过的事物,黑夜中看去增添了一种特别的恐怖感,好像那些山包树木陡然都增大了好几倍。
车在山石间颠簸,冷不丁一抬头,感觉前面的山石嶙峋怪异,简直要迎面撞到头上来。
白子琪瞅着远处黑压压的四野,也不由得心头发紧,为了壮胆,他解下腰间佩剑,用剑鞘一下一下轻敲着车壁,剪在鞘里发出隐隐龙吟,白子琪轻笑:“不远了,放心走,有我在,怕什么?”
小九子抬头瞅着前方,声音里含着担忧:“公子爷,这荒郊野外的独自夜行,会不会不安全啊?”
话一出口,前面的阿牛身子一紧,谁说不是呢,这也是他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