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包公这三口铡刀,第一口铡的,便是一位驸马,此人……”
周铨跪在地上,膝盖生痛,可是全然不觉,他深知,现在自己的性命,就在一张嘴上,如果不能让李孝寿继续听下去,接下来就有可能被活活杖死!
他滔滔不绝,说个不停,一时之间,开封府大堂之上,就是他说话的声音。
说得口干舌燥,却看到李孝寿的面色转为阴沉,已经有些不耐,他话题一转:“不过,包公虽是了不起,小人听说李公亦毫不逊色于他,小人曾经为一位寓居于京城的学子说过李公英明断案之事……”
这是周铨从方拙口中听到的有关李孝寿最著名的一件事例。
前次李孝寿任开封府尹的时候,有位寓居京城的举子,他仆人欺主,举子想要将之牒送官府,为同舍书生劝开,于是劝取牒纸,模仿李孝寿笔迹书写判决“不勘案决杖二十”。结果其仆次日拿着这牒纸到开封府状告其主,说他冒用府尹之名判案,并且私自用刑。李孝寿将这书生拘来,问清本末之后说“所判正合我意”,真的打了仆人二十杖,然后让举子安然脱身。
此事之后,开封府寓居的举子们拍手称快,他们的仆人也再无敢欺凌主人者。这让李孝寿名声远扬,也确实是李孝寿最为得意之事。
听周铨说到这件自己平生得意之举,李孝寿捻须微笑,突然间觉得,眼前这小郎还算顺眼。
不过,也只是还算顺眼,这小子拉拉扯扯说了半个时辰,现在该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李孝寿咳了一声,正待下令将周铨拖出去,就在这时,外边传来禀报之声:“大尹老爷,镇安坊金钱巷的李蕴请求撤状。”
“撤状?”李孝寿眉头一皱。
周铨则松了口气,自己拖延时间之策,总算成了。
到这时,他才感觉到双膝生痛、背后冰冷。
不过当他微抬起头来,偷看了李孝寿一眼时,心中的喜悦顿时又没有了。
此位大尹,眼中凶光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甚!
对方的杀心并未除去!
周铨心中一寒,口中顿时大叫起来:“多谢大尹,若不是大尹明断秋毫,小人必受不白之冤,今日小人得以幸免,全是大尹睿智,小人离开之后,必然四处宣扬,大尹果然是与包公可以并称的贤尹!”
他这一番话说得,让李孝寿到嘴的喝斥又缩了回去。
李孝寿好权,为此不惜充当蔡京的爪牙鹰犬,但他也同样好名,虽然明知道眼前这小子是个狡猾之徒,却也忍不住心中一乐。
“这李蕴,就是状告周铨之人吧,将她带上来!”李孝寿缓缓说道。
到此时,周铨悬着的心才算真正放下,自己的这条命,暂时捡回来了!
那位便宜老子,也不知使了什么方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李蕴唤来。
周铨心里,对这位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的李蕴李大娘,也有几分好奇,因此,当李蕴走进来时,他侧过脸偷偷望去。
这是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打扮得倒是风韵犹存,跟在她身边,则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周铨望过来时,与那小姑娘目光相对,发觉那小姑娘,正瞪着他,双颊飞红,眼中全是痛恨之意。
“民妇李蕴拜见大尹老爷!”
那妇人进来之后,未语先笑,恭恭敬敬向李孝寿行礼,虽然她看似端庄,但眼珠却飞快地转了一圈,将衙内情形,尽收目中。
“你便是金钱坊的李蕴?昨日在军巡铺里检发周铨者,便是你?今日出尔反尔,又要撤状者,仍旧是你?”李孝寿没有被李大娘脸上的笑容哄住,他厉声喝问。
周铨心中又是一凛:看来李孝寿还是没有放弃杀鸡骇猴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