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公务缠身的江麓一连几天都是早出晚归,吩咐江灵兮只管好生休养着,抽空便多偎着凌氏坐坐,不必再分神过去给他请安。
江灵兮琢磨着,江麓这么一来也有刻意回避女儿的意思。想想也能理解,无论江麓是否出于本心,毕竟是亲自断送了展家公子,还差点儿搭上自家女儿一条命,要说心理上不受煎熬那是假的。恐怕如今只要见女儿一次,对这些不愉快的记忆就会加深一次,就等于在他倍受煎熬的心上再添一把火。
再加上江灵兮“醒来”后对这个便宜老爹不能一下子适应,交流起来就不好把握这个度,难免给人一种刻意疏离的错觉,更令江麓摸不清女儿对他的态度,总觉得女儿对他该有的尊重还是有,剩下的,就不好说了。总之,父女间的这个心结想完全解开也不容易。
不过这个不容易是对本尊来说的,对于江灵兮,她才没什么心理负担,倒是乐得省去这些麻烦,反而自在。
到了腊月二十七这天,江灵兮用过午饭,正在自家小院里寻了个太阳地,搬张藤椅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称杨匆匆跑进来传话道:“姑娘姑娘,杰哥儿回来了,正往夫人处请安呢,姑娘也快去吧。”
江林杰与江林熙一母所出,弟弟比姐姐小两岁,姐弟俩感情极好,这个全府上下都知道。只不过江林杰去年四月中旬过完生日没几天便被送到祁云山上,入玄青宗做了记名弟子。
江林熙五月出事,江府这边意思是瞒着他,不过这小子在府里留了眼睛,正经是瞒不住的。得亏江夫人先一步写信给玄青宗,拜托那边将他看紧些,否则当时展府与江府还正撕扯不清,以他的心性搅合进来定会闹的鸡犬不宁,不分青红皂白直接炸了展府也是有概率的。
因此江灵兮并未真正见过这个弟弟,不过在寻静庵休养那段时间,她经常会收到江林杰的来信,内容无非是他心里如何惦记姐姐,如何设法逃回来看望,如何又被逮回去领罚,江灵兮看着倒也开心。再加上本尊的记忆残留,令她对江林杰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换好衣服,带着称杨到清雅居,进了院门,丫头刚在屋门口喊一句“熙姑娘来了”,很快便有一道人影飞快地从屋里飞奔出来,直扑到江灵兮身上将她紧紧抱住,蹭着撒娇道:“姐姐,我可想你了!”
他大概正处于变声期,嗓音略带着几分嘶哑,也还保留了一些少年特有的清脆。
江灵兮还没看清这白来的弟弟长什么样,便被他撞过来的力量猝不及防地退了两步,好在江林杰也没蹭太久,等她重新站稳后便松开了,撑直了两只手臂,搭在江灵兮的胳膊上仔细打量,一边碎碎念起来:“姐姐你身子养的怎么样了?怎么我听说你回府那天路上又出了意外?怎么没报官呢?不过也没关系,府里派人去查也一样,只要能查清是谁就行了,我定亲手替你出气,将他们打的下不了床……”
江灵兮听着好笑,连忙打断,玩笑道:“玄青宗不是正经清修的地方么?怎么我看你去了这段时间脾气反而更暴躁了呢,”
“玄青宗都是坏人,一个个表面上不苟言笑的假正经,心里可都贼着呢,我才不跟他们学呢。”江林杰撇嘴。
江灵兮抿嘴轻笑,听着怨气可不小啊,看来没少在人手底下吃亏。
称杨嘴快,跟着玩笑道:“我看你去了不但没什么长进,倒是连家里的规矩也忘干净了,回来连衣服都不知道换就跑来见夫人,失礼!”
江灵兮也注意到了杰哥儿一身粗布短打,的确不像官家少爷的样子,想是长途赶路,怎么方便就怎么来了。跟着细看他的长相,虽然长途奔波让他看起来略显疲惫,不过看五官,倒是他与凌氏更像些,正经是个唇红齿白的端正少年。
正打量着,只见杰哥儿胳膊向上甩了甩,随意道:“自家母亲怕什么的,只求你们好心别跟老爷告状就行了。”
称杨伸着舌头向他做鬼脸,笑道:“好像老爷每回规矩你,都是我们跑去告的状似的。”
杰哥儿被噎了一下,哼一声也不与她计较,上前挽着江灵兮的胳膊一起进屋。边走边絮叨着:“姐姐,我在山上被师兄们轮流看起来的时候,最着急、最担心的就是你了。刚听母亲提起你回府那天的事,为何你主张不报官?私下派人去查的怎么样了?”
江灵兮虽然知道这些关心都是给正主的,可她这个冒牌货看着弟弟一脸认真的样子还是觉着喜欢,便忍不住抽出胳膊来捏捏他的小脸儿,笑道:“没什么的,报了官对咱们府上的名声也不好,姐心里有数。”
江林杰对姐姐这种明显把他当小孩子的小动作似乎有些不满,嘟囔着向一旁躲了躲。
二人进了卧房,凌氏看着倒比之前大好了,靠在床头由一双儿女陪着说了不少话。直至福婶儿进来提醒夫人用药休息,凌氏也觉着乏了,便依着福婶儿躺好,对江林杰笑道:“杰哥儿回去收拾收拾吧,你那屋里我虽提前安排洒扫过了,毕竟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住,难免有疏漏的地方,你自己看着还缺什么,就叫你姐姐操心补齐。”
跟着看向江灵兮,“你也得准备一下,晚上少不得要给杰哥儿接风,今儿又是小年,别在老爷面前失了礼数。”
姐弟俩应下了,请退后带着称杨直接往杰哥儿那边去。
近几年江夫人身上时好时坏的,江麓的日常起居大多都在西边的云泓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