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啊。
听他这么说,黎青山心里大叫不妙。
听见父亲的抱怨,张二礅忍不住也在一旁犯起了嘀咕,他手里没了木桶,终于腾出手将明显有些太紧的褂子艰难的系好扣子,轻叹一声,“唉,最近这该死的鱼儿也不晓得全跑哪儿去了,都不往俺们网里来……”
说到这张二礅突然想到什么,眯着眼睛笑着问起来,“俺爹,是不是你张鱼头的大名都传到那些鱼耳朵里去了,结果它们全都给吓破了胆子,这才一条也不敢来了?”
张鱼头白了他一眼,近来捕不着鱼心里本就来气,你还说些远远低过老子笑点的笑话,这不是给俺添堵吗?扔下鱼筐甩手就要给自家娃子一掌,好在张二礅人虽然胖,但是长期的挨揍生涯早让他练就了一番灵活的身手,头一偏,这一掌就给躲过去了,躲过之后还冲着张鱼头得意地在那傻乐。
“出息!就这么点事你也整不明白,湖就那么大,又是钓又是捕的,人多了,鱼自然就少了呗。我说二礅子,整明白了吗?”张鱼头生气地冲儿子吼起来,“……真是的,光记着长肉了,也不长点脑袋,那些鱼身子全白吃了——得,以后老子那些鱼头全给你这浑小子吃,你这脑袋瓜子啊,真该好好补补了!”
“嘁,鱼头?你舍得才怪呢!”张二礅想必是平日里被他吼惯了,张鱼头虽然吼得大声,他却还是一个劲的傻乐,傻乐了好一会才问:“俺爹,那今儿个不去摆摊了?”
这胖子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张鱼头再次被宝贝儿子气得半死。
“刚说你啥来着,光记得长肉了!就这么几条鱼,还不够你老子我下酒,青子再买去这几条,喏,你拎着这条大的——再多给你一条,两条,拎着摆摊去!……你倒是去,去啊。”
黎青山在旁看得有些无语,张叔的火爆脾气,一直这么让人……折服啊,自己要是让他捡着那真是惨了,杨老爹的满嘴大蒜味虽然让人一样的抓狂,可是相比下来,好像还是杨老爹好些。张二礅却早已习惯父亲的坏脾气,有个火爆父亲的好处就是从小就能练就一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宝贵气质。
见张二礅杵着不动,张鱼头越想越来气,忍不住再次咆哮起来:“还摆摊,就这么几条鱼,还不得被顾老七那孙子给笑话死,还嫌前几日笑话得不够吗?****的,等俺哪天捞上来满满一船鱼,看那该死的顾老七还敢笑话俺们不?”
提到顾老七,张二礅缩了缩脖子,终于不敢再说话了。顾家村的顾老七是远近闻名的钓鱼好手,靠着这手绝活养家糊口,连田都不稀罕种了。前几日父子俩拎着可怜的几条鱼在集市上叫卖,被隔壁摊的顾老七森森的鄙视了。说来也气人,人家就摇着一条又破又旧的还有些缺口的小舢板船,这里停一下,那里停一下,弄个鱼钩挂上条蚯蚓扔到水里,坐上一会,然后突然这么一提,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就上来了,一个上午就钓了整整一桶子鱼。
人家的桶里都是鱼,张家父子的桶里都是水,最后没辙,父子两人灰溜溜的又把鱼给拎回来了。
张鱼头现在还记得拎鱼回来时,身后顾老七那嚣张的嘲笑声。
什么撒网的还不如拿钓竿的,听着就来气。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张鱼头暗地里赌了气,一定要好好捕鱼,早日出这口恶气。可他娘的湖里头网多鱼少,这境况居然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眼下有什么颜面去找顾老七,便是上集市买点肉什么的,他都不好意思去了,怕又撞见那个嘴上缺德讨人厌的顾老七……
黎青山当然知道张鱼头心情不好的原因。除了同情,他也隐隐有些担心。给鸬鹚训练用的活鱼一直是由张鱼头这边提供的,每天傍晚下了网,第二天一早起网,捕回来的鱼正好赶上上午的黄金训练时间,他们两家又挨在一起,连去集市外头买鱼的工夫都省了。即便去集市上买,也很难买到活的,那些刚死去的鱼虽然还是很新鲜,有些甚至还残留着一口气,但对他来说,却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他需要的是活鱼,越是生龙活虎的鱼,对鸬鹚的训练效果就越好,这个道理显而易见。
他们父子俩要是一赌气不去捕鱼了,真有些麻烦。若是断了鱼,只怕用不了几天,那些鸬鹚就会把之前好不容易形成的条件反射通通忘掉,那样可就前功尽弃了。
“张叔,那别的船也是这么差的收成?”黎青山小声问道。
“也差不多,但有几条船好些,不过总体来说都好不到哪去。船多了,就只能看运气了,这家捞的鱼多,别家的自然就少,再说了,顾家村的钓鱼好手那么多,最近田里头都没什么事,一窝蜂的全出船了,这鱼啊,都快被他们钓光了。”
说到这里张鱼头好像想到什么,咬了咬牙,嘴里骂了起来:“****的,实在不行,俺过两天到大江里试试,那里头鱼肯定多。”
刚才被训了一顿不敢吱声的张二礅一听急了:“俺爹,要去你去,俺可不去,俺怕。”
“怕啥?”
“俺怕水……寇,”张二礅脸上的神情是真的害怕,顿了顿又说,“……也怕俺娘亲。”
“……,”张鱼头想想有些不对,“怪了,怕水寇还能说得过去,咋还扯上你娘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