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颀笑着点了点头,却没回答,忽然朝旁边一个差人问道:“小邢,南北酒铺离这里远吗?”
那邢姓差人一愣,手一指酒铺的方向回禀道:“大人,南北酒铺就在那边,不足百步距离。”
高颀往他手指的方向一望,果然看见南北酒铺的铺旗正迎风飘扬,当下笑了两声,说道:“那好,那你去把这铺子里的掌柜给本官唤过来,好像是个女娃子,姓陈的,千万别搞错了。”
邢姓差人应声是,正待离去,却听边上人群里传来女子的声音:“高大人,不用去了,民女在此。”
宛若一株空谷幽兰,陈若兰款款从人群中移步而出。
好一个清丽从容的女娃子,高颀心里忍不住赞了一声。
待他谨慎的确认过名姓身份,高颀这才说道:“陈姑娘,去,跟那小郎君跪在一起吧。”
围观百姓又是一片哗然,一时间各种猜测纷起。
这一男一女不是行了什么苟且之事吧?
看着又不像,况且男未婚,女未嫁,就是真有些什么不清不白的事,也不至于如此当众跪着,这得家法伺候,尚未到刑罚范围之内。
……等等,莫不是雌雄大盗,到此隐姓埋名吧?
围观者纷纷做着离谱可笑的猜测,陈若兰却丝毫不在意,刚才她见黎青山孤零零跪着有些担心,此时却反而一片泰然了。
她低头朝高颀应声是,依言轻轻走到黎青山身旁,款款跪下,嘴里小声问道:“黎公子,腿酸了吗?”
能不酸吗,跪了这么久。
封建社会真是没人-权啊,动不动就让人跪。
嘴里当然不能这么说,黎青山望一眼身旁的少女,小声嘀咕道:“还好还好,就是太磨蹭,要杀要剐,给个痛快。我也不晓得犯了什么事,这个当官的到底要干嘛?”
陈若兰微笑望着他,正待说些什么,却听头顶传来一声咳嗽。
高颀面色凝重,咳嗽完,正了正衣冠,旁边的一个差人当即端上来一个精致的锦盒。
打开,取出一轴黄色的绢物,高颀双手沉稳接过,缓缓展开,在正式宣读这道圣旨之前先清了清嗓子,高声喊一句:“荆州治下橘香驿黎青山、陈若兰跪接圣旨!”
黎青山有些意外,身子微微一震,陈若兰却定若磐石,好像早已知悉。
不过黎青山此时也已经隐隐猜到什么事了,看来自己一不小心,居然惊动帝国高层了。
围观百姓一片寂静,内心却在沸腾。
哎呦妈啊,圣旨啊,这得多少年才能赶上一回啊,今儿个这热闹真是没白看,回家可得好好吹嘘一番。
等等,这一男一女,搞不好真是江洋大盗!
黄老邪听是圣旨,连忙把手里的粪勺交给背后的老铁柱,整了整衣衫洗耳恭听。
四指茫然不知所措,慌乱间只好望向杜仲方,谁知杜仲方也是一脸懵逼样,看来圣旨这事他也不知情。
高颀的声音沉实有力:“门下,今岁以来,梁、荆、扬三州治下各县,田中虫灾突发,麦不堪其噬,民不堪其苦……”
“……有黎姓少年,于田间展转,求得一法,以一虫曰七星瓢虫治蚜,甚有成效,解一方黎民之苦……亦有陈姓女子,慷慨出资,以治蚜之法,以成书册,散放四乡,其德行可昭……”
高颀洋洋洒洒念了许久,黎青山却只听了个大概,许多词句极端拗口,根本不是他所能理解的,被他耳朵自动过滤了。此时,他好像又找回了大学英语六级考试听力的那种感觉,真该让洋人们听听这个啊。
只有说到自己的事迹时,他才勉强能听清一些。
“……如此天降祥瑞,实为大隋之福,朕虽愚钝,不敢自比明君,但褒崇勋德,亦不敢轻之慢之……”
黎青山等得脖子都酸了,哎呦妈啊,扯了半天,终于说到重点了。
“……特加封黎青山为男爵,岁俸一百石,受田两百亩,宅地八宅……赐陈若兰田一百亩,宅地三宅……”
岁俸一百石?很好,看来以后混得再惨,混吃等死是不成问题了。
受田和宅地,好像也有些用处,地皮啊,在自己原来那个时代,地皮可是最值钱的东西。
只是,男爵是个什么官,以后可以不用跪了吧?
后面居然还有:“……黄蚁村村民治蚜有功,阖村减租庸调一年……”
见黎青山还在胡思乱想,旁边的陈若兰扯了扯他的衣服,三拜之后,嘴里喊着“谢吾皇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黎青山只好在旁边有样学样。
杨大玄马铁匠顾三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要干嘛呢,原来竟是这等好事,还搞得大伙紧张兮兮的,这高驿令也忒不厚道了。
黄蚁村的村民先前还在担心,听完却是爆出一阵欢呼之声,黄老邪也有些激动,老铁柱连忙把他那把粪勺拿得远远的,害怕他一激动抢过粪勺乱舞起来就不好了,黄老邪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可等老铁柱放好粪勺转身回来时,却见黄老邪已经拉着村民们一齐跪下山呼万岁了。
全村免税赋一年,对农家来说,也是断然不可小看的。如此飞来横福,全村受益,也难怪黄老邪激动,当然,这也惹得顾家村的村民还有诸多路人一阵眼红艳羡。
围观的路人大多是过客,并不晓得黎青山为何得封,羡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