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处的人查到,吴凡母亲跟从学琴的琴师,叫做安初阳。两厢资料一对比,正是前一晚谢意映同周瑾提到的那个人。
谢意映当即以皇妃的名义向安初阳发出邀请,邀他来府上为自己演奏。
结果安初阳拒绝的很果断,中午发出的函,当时就收到了回复,理由给的很敷衍,只说自己年迈云云,不能再上府为皇妃演奏,望皇妃恕罪。
年迈?
谢意映想了想那个老头的年纪,觉得这理由编的也太不走心,哪怕说是前两天做菜切着手指头了呢。
带回话的人怕谢意映不高兴,连忙解释道,这安老头这样的回复还算是好的了,至少后面还跟了一个望恕罪,他回绝别人的时候,可是没这么礼节周到,还知道告罪的。
“这老头挺有意思啊,他就这么不怕得罪人?”
“那位安先生的琴艺……举国也是有名的,而且,小的还听说,他曾经教过的一位学生,现在做了很大的官,虽然不知到底姓甚名谁,但肯定是京中有权势的人,所以扬州城里的这些大人才不敢碰他。”
“哦,”谢意映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对青梅说,“中午也不睡了,收拾一下下午我亲自上门拜访这位很有性格的安先生。”
“这个……他哪能劳动皇妃您去拜访他啊,那不是折了他的寿吗。”
仆人身子一躬躬到底,谢意映倒满不在乎:“我要听琴,自然就要听最好的。怎么,我不亲自去请他,你们能给我请来?”句尾语调一挑,十分有皇妃的蛮横脾气。
“小的说错了,请皇妃恕罪。”说完就跪,谢意映不耐烦见人这样子,一直忍耐也只因知道礼不可废,总不能指望着她满大街的去给人普及人权平等,那是那种以为扇了帝王一巴掌就可以一步登天的傻姑娘们做的事。她嫁的夫君是个冷面皇子,与其让她去扇他,她宁愿找根绳子自己一头吊死。
与人说的当然只是借口,实际上是这边等不了了,扬州现在全线防备,六处能查到的事情,焉知他们查不到。六处已经派了人去那边看着,但保不住什么时候就让别人得了先机。要知道,六处要做到的是找出人来并且把人完好地运送出来,而对方要做的只是杀了他,就现在的情形看来,甚至是不惜一切代价。
安初阳身后的靠山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不能保得住他?
若是一着不慎……要知道他们可是三年前就该死的人。
安初阳拒绝谢意映的时候很果决,但知道四皇妃亲自登门的时候也发蒙了。
但三年他拒绝了扬州的很多人,包括高官,也包括富商,因为他不知道到底有哪些人卷进了当年的那件事,那些人都说自己是个冥顽不灵的老头,但他只是要护住一个孩子。
那么多人,被拒绝了从没有再上门来找自己的,毕竟身份摆在这里,自己不过是个琴师,不值得谁屈尊降贵,然而今天……竟然四皇妃来了。
他愣了片刻,连忙吩咐人去请人进来。
谢意映进来的时候面色沉静,带着一贯的有点羞意的笑容:“安先生。”
“怎敢劳动皇妃前来。”
“山不过来,我自过去。先生是风雅高洁之人,奈何我实在仰慕先生的琴艺。这才前来叨扰,希望先生不要介怀。”
“皇妃哪里的话,这……寒舍实在简陋,请皇妃坐在这里吧。”
谢意映今日穿了件天蓝色的长裙,首饰极其简约,妆容也画的清淡,让怪老头也不由心生好感。
安初阳这屋子的装饰确实简约,但谢意映毫不介意地坐下,面色没有半分不满。
安初阳坐于她对面,半倾着身子煮茶,桌上水沸声渐响起,安初阳犹豫片刻,开口道:“听闻四皇妃琴艺高超。”
谢意映自坐下后,一直垂着眼睛,看着桌上的茶宠,听他由此入题,抬眼与人对视,微笑道:“世人谬赞罢了。”
她的眼神很是澄澈平和,安初阳渐渐放下最初的防备,“倒不知我今日是否有此耳福。”
“先生谅解,自去年中秋之后,我再未弹过琴。”
“这是为何?”安初阳爱琴也爱才,曾为此半生痴狂,今见谢意映有此才华却掩而不露,便觉十分可惜。
此时茶水已好,谢意映抬腕,拿过茶壶。
冲茶,要沿茶壶口内缘冲入沸水,水柱不能从壶心直冲而入,以免破坏茶的味道;要像书法,不急不缓、一气呵成,水壶和茶壶的距离要比较大,这样冲下来就能使热力直透罐底,使茶沫上扬,不仅美观,也能让茶味更香。
斟茶,茶壶要尽量靠近茶杯,这样才能防止热气四散,水可能不够烫,使茶香过早挥发;同时,低斟还不会激起泡沫,也不会发出滴答的声响。
是谓“高冲低斟”。
谢意映其实不懂茶道,不过叶公好龙,能摆个花架子唬唬人。
不过胜在气态平和从容,也引的人沉下心来。
将两杯茶依次斟好,谢意映方开口:“决心再不弹琴的人自然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不知先生的理由是什么?”
安初阳沉默,不知为何,他并不想在谢意映面前说谎。
谢意映了然笑笑,探身将茶盅双手递过:“倒不知我今日是否有幸听先生的琴声。”
“我……也很久没有弹琴了。”
“哦,”谢意映点点头,低头饮茶,又继续说道,“我来时见桌上的那张琴一尘不染,若不是先生弹的,又是谁弹的?”
安初阳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