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忠给代兴倒酒,古知梅去一旁拿着琵琶弹,唱着坊间助酒的曲儿,咿咿呀呀、吴侬软语,好不旖旎。代忠笑道:“人都有几个癖好,有的人便是贱。”
代兴一顿,指着代忠:“我不在的时日你都被姐姐带坏了,这话她常说,你可别乱学,带了那些歪风邪气可还如何做官?”
代忠拍开他的手儿:“我本该如此,还向妹妹学?你这话无理。若非我儿子女儿还小,怕这黑灯瞎火抱出来不妥,定喊来一人踢你一脚。”
代兴摆手笑道:“不敢劳驾,明日去林府能被小外甥踢死。姐姐便是个燥的,姐夫也是坏在里头,小外甥又燥又坏,日后不小心又是临安一霸,何苦来在见面之前先挨两脚?明日还不知有命回来否?”
“你这般胡说若是娘在绝对先撕了你的嘴,”玉颜不知何时走了来,一头秀发止用一根红头绳扎在脑后,袅袅娜娜的,代忠醉眼看倒像红颜幼年的模样,只是比红颜多了几分生气,红颜和玉颜比起来更懒惰,气质也偏静,玉颜可是一日不动便能痒死之人,更像个假小子,玉颜走来,自己坐了,扯了鸡腿啃,“姐姐也会踩你几脚。”
代忠拿筷子敲了玉颜的手,她到手的鸡翅掉回盘子里:“深夜不睡跑来作甚?又出什么幺蛾子?”
玉颜撅着嘴:“就许你把酒言欢,不许我闲乘月下?我也想和小哥哥亲昵呢。”
代忠一撇嘴角:“扯你的屁!我还不知道你?有事没脸没皮没事乐得自在,你不就是觉得小外甥新奇便多往那里蹭,偏生娘让你管家不给你去,你这才来烦兴儿。”
玉颜被揭穿,老大不自在:“谁让知梅嫂嫂的儿子太闷,铁嫂子的女孩儿又爱睡觉,就大郎好玩。”
代兴忍不住笑。
他觉得剑虹和之龄都很聪明,不跟这人来疯的小姨一般见识,也就元郎忠厚、大郎傻才给玉颜当了玩具。在路上他也听说了赌坊的人来闹事,玉颜便只戴着斗笠出来说了一句话:“家里主事儿的被押在你们赌场了,且回去睡觉,必有人赎。若是一味闹,官府衙门好吃棍。”那些人便怂了,只把任府围得水泄不通,玉颜吩咐厨房大开杀戒,天天煮肉吃,还做得香香的,外头的人馋得流口水,偏生监视又没得吃好的,这里任家也不分,因而后头监视的力度也松懈了,玉颜还偷偷威胁着邓翔带她从后门出去买糖葫芦吃呢。
玉颜把骨头一扔,洗了手气呼呼回去睡了,既然出不去,那只好祈祷小外甥快快长大,好让她欺负。元郎不在,真是好生无聊。玉颜哪里知道,日后她可不无聊,满城王孙贵族她打发都没时间,还有心思折磨大郎,这也是后来大郎死活要把她嫁老远的原因。
这里任家把酒言欢、任九隆风云才暂且落幕、不知明日又是新的波澜,那里林家才掀开好戏:红颜挨了一巴掌,脸颊高肿,发髻散乱,眼角泪痕犹在,神情委顿,倚着凤卫才进屋,章氏早等在门口吹了半日冷风,见红颜这般回来,以为是在赌坊受了欺负,忙抱着便哭,一行哭一行骂:“叫你别去,你偏去,吃苦受累还不是你自己?恁的不听老人言!”说着便打了重重扯了几下。红颜原本便月子未到,又照顾大郎有些不济,加之先前害怕又给打了,如今正难受,泪便又出了来、扯了几下便如断线的风筝摇摇欲坠,凤卫看不过自家夫人给这神父母折磨,手一扯将红颜按进怀里,头一回对着岳母发火:
“岳母也省事,适才才给岳父不分青红皂白掴了一下,如今岳母还不让她好活。”
章氏有些愣:“竟是老爷打的?”
凤卫冷笑:“否则谁能伤了她?”
章氏不禁大叹:“这夭寿该杀千刀的任九隆!”
凤卫冷着眉目:“我倒想见见任家老夫人,问问何为孝、何为不孝?红颜这般体贴还是不孝,那我愚钝,猜不出孝之真谛,岳母这几日也快回任家了,也请问一问岳父,看他良心安不安。”言讫,也不顾章氏反应,打横抱起红颜便往里头去。红颜身心俱疲,虽不喜凤卫这般蛮横地对自家老娘说话,无奈他说的句句发自肺腑。有这般出事不去针对外头、只晓得窝里反的父母,红颜觉得祖上真是积了大德。
章氏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安分照顾大郎,凤卫在里间陪着红颜,半夜了也不睡,只那帕子包着冰给红颜敷脸,半夜也不消下去,红颜看他忙里忙外的,额上出了汗,手里握着冰也冰凉,有些心疼,自己心里头好转过来了,便扯住他、唤他来睡。凤卫近一年未曾与红颜同房,又有近一月面也见不着,自然是小别胜新欢,十分得意。红颜倒有些后悔,心想着又给他骗了一次去。
翌日红颜还未睡舒坦,凤卫也没起来,昨夜二人都是累得够呛,今早小眉便将房门敲得梆梆作响,红颜好容易强撑着去开了门儿,见是喜气洋洋的小眉,当即便骂:“又作什么?!”
小眉不见半分委屈,反而愈发兴高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