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如意的话满满都是讥讽,落在安冉县主耳朵里,简直如火浇油一般。
安冉县主知道,霍如意与惠郡主的关系稍稍亲近一些,也因此,在出了她当街拦下穆连潇的事体之后,霍如意在背后没少跟着惠郡主笑话她嘲弄她。
这回被老公爷定下嫁去恩荣伯府,安冉县主是一万个不满意的,可她无法反抗。
两家都已经禀到宫中,只等着开年后下旨了。
安冉县主闹腾归闹腾,也只是木已成舟。
婚姻是一回事,心意是另一回事,她会嫁去恩荣伯府,但她根本就不喜欢霍子明。
刚才进来的时候,她都懒得去看霍子明一眼。
不过,霍如意的话实在是有些难听,她横眉竖眼的刚要发作,瞧见在榻子上哭得梨花带雨的施莲儿,她的火气一下子又掉了头:“哦?真正不要脸的?如意你告诉我,是什么样的?”
霍如意张了张嘴。
她们可没好到可以直呼名字的地步,可转念想到眼前的糟心事情,又想着安冉县主作为以后的嫂嫂,这般唤她似乎也没有什么错处,只能按捺住不满,道:“什么样儿的?喏,你眼前那样的。这还是收拾了呢,我听说,最初的时候可就剩个肚兜了呢。”
安冉县主眸子厉光一闪。
好好一个姑娘家,赴宴时在主家的小院里脱得只剩下了一件肚兜?
简直闻所未闻!
施莲儿泪眼婆娑,抬头望着霍如意:“我、我弄脏了衣服,侍女说让我在这儿等着,她去帮我取干净衣服来,我……”
霍如意的目光在施莲儿披在身上那件沾染了不少污迹的小袄上一顿,哼道:“侍女呢?侍女来了吗?侍女还没影,你就先迫不及待地都脱了,你是想给谁看呀?”
“我没有!”施莲儿急切道,泪水滑落,她不住用双手抹着,“都是意外呀。”
“好一个意外!”安冉县主走到施莲儿跟前,指尖捏住她的下颚,迫使那张哭花了的脸看着自己,“这里离我们赏梅的花厅差不多有一刻钟的路,你跟我说说,去净手的你怎么就到这儿来了?你是来寻哪位公子的?瑞世子?霍子明?还是另有他人?施莲儿,这可是望梅园,不是你们家乡的镇子,由不得你乱走乱闯。”
安冉县主指尖用劲,施莲儿吃痛,她想甩开却没成,急得她伸手来掰,嘴里不住道:“您是县主,县主就是这般欺负人的吗?”
“欺负你?”安冉县主似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她没有松手,也没有理会施莲儿,只是静静望着穆连慧,一字一字道,“望梅园里出了这等事体,乡君想怎么处置?”
穆连慧抿了抿唇,视线往明间一瞟,道:“牵扯了瑞世子与霍公子,县主觉得这是我能处置的吗?”
“乡君的意思是,要把只剩下件肚兜的民女冲撞了瑞世子与霍公子的事情,向皇太后与皇太妃禀报了?”安冉县主徐徐吐出一口气,“你说,皇太妃知道她好心借你望梅园,就出了这事体,她会怎么想?”
穆连慧缓缓摇了摇头:“是我没有照顾好宾客,我自会向皇太后与皇太妃请罪。”
安冉县主的眼中全是郁气,她觉得再和穆连慧这般打太极下去,她会忍不住爆发出来。
看着屋里或哭或怒或劝的形形色色的人,杜云萝是越发明白了。
不管施莲儿的目标是谁,穆连慧给她开了多少方便之门,最后要吃哑巴亏的是安冉县主。
姑娘家名节重要,施莲儿是没出身没地位,但她毕竟出现在了望梅园里,她还和秀才爹。
这样的身份在他们这些勋贵官宦人家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施莲儿毕竟是让人瞧了身子了,这边甩手不管,回头施莲儿唱一出受辱自尽,施仕人与他爹再闹一闹,连李栾这个小王爷也要吃官司。
施家是把光脚的本事练得刚刚的,反正没有什么输不起的,自然敢闹。
而这里的其他人,都不敢让他们闹。
这事儿总要有个说法。
施莲儿叫李栾与霍子明同时撞见了,李栾这等出身的,吃了这个大亏,难道还会老老实实抬施莲儿进府?
烫手山芋肯定是落在霍子明头上。
新仇旧恨加一块,也难怪安冉县主要吃人一样,她再不满意霍子明,都是要八抬大轿嫁进去的,现在就闹出了一个小货来,简直心塞到不行。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明间里的几个也都明白。
穆连诚轻咳了一声,唤了穆连慧出去,看了一眼李栾,低声道:“商量出结果了吗?”
“这事情,我说了又不算。”穆连慧说完,亦看向李栾,“瑞世子,您觉得呢?”
李栾支在八仙椅扶手上的手缓缓用力,骨节分明,桃花眼里没有半点笑意,直直望着穆连慧,道:“皇祖母跟前,我会去说,那个女人,你处置就好。”
穆连慧微怔。
“她想算计的本来就不是我,”李栾冷笑,“是我和子明两个倒霉而已。”
霍子明扶额,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岂止是倒霉,简直是倒霉透顶。
在亭中饮酒时,他不小心打翻了酒盏弄脏了李栾的衣摆,李栾对望梅园熟悉,就想到可以来附近的这处小院里收拾一番。
霍子明自知给李栾惹了麻烦,惴惴不安,一路赔礼道歉地跟来,哪知一推开门就是那白花花的手臂白花花的背,晃得他差点儿仰倒。
早知如此,他宁愿不给李栾赔罪,也不搅和进这麻烦事体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