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哄笑声中,柳树皮将快活刀耍完,气喘吁吁之余,汗也顾不上擦,直直盯着苏幕遮。
苏幕遮自然不曾见过。他回头望叶秋荻,见小师姐端着酒碗,向他眨了眨眼,无辜的模样一看即不知。
他再将目光移到漱玉脸上,见她眉头微蹙,似在想什么。
半晌,漱玉微微摇头。这套刀法不成体系,甚至称不上刀法,她着实不知其根源。
草棚内已沉寂许久,在漱玉微微摇头后,围观的江湖客就着酒水嘀咕起来。
“这庄稼把式,杀鸡撵狗还成。说是刀法就可笑了。”
“不错,也就柳树皮当个宝,逢人就卖弄,还吹嘘说什么家传刀法,唬弄人呢。”
“柳树皮说的认真,指不定真有其事。”还是有愿意相信柳树皮的江湖客。
“得了吧,柳树皮,柳树皮,脸厚如树皮,他吹嘘的多了,还说他老子是英雄呢。莫非就靠这杀狗刀法逞的英雄?”
旁人笑了起来,“你别说,家传指不定是真的,要不然柳树皮烹的香肉会那么好吃?”
“哈哈。”围观的江湖客笑起来。他们说话时一点也不避讳,不仅是说惯了,也是因为柳树皮脾气真的好。
苏幕遮回头,果见柳树皮一言不发,唯有眼中熄灭的期冀衬托出他的落寞。
柳树皮向苏幕遮憨憨的一笑,“这套刀法名叫快活刀。”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皱纹再次皱成了柳树皮的模样,“客官吃什么?”
小二忙将香肉报了上去。柳树皮将刀回鞘,放在柜台上,佝偻着身子就要回后面去。
“慢着。”漱玉忽道。
柳树皮站住了,回头奇怪的看着漱玉。
漱玉走到柜台前,将那把刀拔出鞘,打量刀柄处印记,问:“这是并刀?”
“没错。”柳树皮点头。
并刀如水,素来是刀中上品,在酒肆见一把并刀并不稀奇。
“这里有前秦官记,“漱玉指着刀柄,轻声问:”阁下是并州人?”
柳树皮点头。
“阁下可认识并州雁门郡府门亭长刘步?”漱玉试探着问。
柳树皮佝偻的身子“刷”的直起来,他上前一步,逼近漱玉,激动的问:“正是家父,姑娘是从哪里得知的?”
“莫激动。”苏幕遮站起身来将漱玉护住。漱玉附耳将自己知道的细细与他说了。
苏幕遮双眼慢慢睁大,看柳树皮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敬意,末了拱手道:“原来是并州大英雄刘步的后人,恕苏某眼拙。”
他整了整衣领,“南朝苏幕遮见过刘前辈。”
酒肆顿时安静下来,仿佛是见到了不得了的事儿,所有的江湖客吃惊的看着这一幕,甚至有人将酒倒溢出桌面也不知。
“你,你说什么?”柳树皮睁大了双眼。
苏幕遮不解,只能又说一遍,“南朝苏幕遮……”
漱玉在身后拉了拉他衣角,打断了苏幕遮的重复,附耳说了一句话后,苏幕遮方恍然大悟。
“大英雄,并州大英雄刘步。”他朗声道。
“大英雄,大英雄。”柳树皮双眼泛红,嘟囔这三个字,忽然冲在座的江湖客吼道,“我就说我父亲是个大英雄!”
“我柳树皮从没说谎,他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从没卖国,他从没投敌,他从来不是卖国贼!”
柳树皮声嘶力竭的怒吼,一脸柳树皮的皱纹狰狞着,将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将所有的江湖客都惊呆了。
他们料不到老实的柳树皮会有这么火爆的脾气,这怒吼,即便是虎啸山林的柳二嫂也不及。
吼罢的柳树皮擦拭了一下眼角,“对不起各位,是我失礼了。”柳树皮拱致歉,又向漱玉深鞠一躬,转身回后面收拾情绪去了。
云起时也被震住了,他将酒碗放下,小心的问:“漱玉姑娘,这是……”
漱玉坐回到位子上,道:“刘步是并州雁门郡的人……”
刘步生在雁门郡富裕人家,名声不显江湖,却有一个大侠梦,家里为此给他请过一个武师。
刘步虽有一股蛮力,却天资不高,武师教了一段时间后就推托自己本事传授完,卷铺盖走人了。
武师是找了借口,刘步却当真了。
他以武林高手自居,置办了十八般武器,纠集了一群游手好闲的富家子,整日在雁门郡调皮捣蛋,招猫逗狗,惹了不少祸事。
一直为他擦屁股的刘老爷子心说这不是个事啊,为让刘步收心,给他说了一门亲事。
成婚后的刘步在第二年就有了一个儿子。
这时的刘步虽已知道自己连江湖的门槛都没踏进去,但大侠梦从不停歇,依旧江湖义气挂嘴边,不时在外与狐朋狗友惹是生非,而且回家后,还不忘添油加醋向儿子吹嘘自己如何厉害,在江湖地位如何高,人送“并州刀客”。
为表示自己所言非虚,刘步甚至借着年少时学过几天武艺的底子,编造了一套刀法,起名为“快活刀法”。
雁门郡以雁门关为名,历来是防御北方胡人南犯的屏障,是军事重地。
为让刘步不在坑爹道路上走的太远,刘老爷子托门路让刘步进入雁门关做一个小小的武官,即府门亭长。
官不大,但再小也是官不是。雁门郡的百姓都说为官后的刘步还不知道怎么祸害百姓呢。
不过,不等刘步祸害百姓,鲜卑族拓跋部就举兵来祸害了。
当时的前秦已经腐朽,南方起义不断,苏幕遮先人苏浮生更是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