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罢,苏幕遮被安置在一处精致的园林内歇息。
鱼幼居一行人先到姑苏,已被郡守妥善安置在这座院子中了。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打盹后的苏幕遮披长衣在花园内练功,正屏气凝神时,听到寺院行者打铁牌,敲木鱼的报晓声。
苏幕遮循声望去,站在花园一角,在熹微晨光中见墙外不远处有一座寺塔,八角九层,砖身木檐,掩映在成荫绿树中。
苏幕遮回头,又见花园一角一棵树开花了。
花开的洋洋洒洒,白小的花朵开满树枝,在绿叶从中探出头来,传出淡淡香。
苏幕遮折了两三支,准备给小师姐作簪花。
他又回到池塘边,准备继续早课,但报晓声过后,安静的姑苏城一下子热闹起来。
小贩走街串巷,沿街叫卖早食,茶汤带着香气,也混在早上空气中,让苏幕遮再也静不下心来。
苏幕遮推开后园的小门,出现在一条幽深的巷子里。
巷子直直的,两侧是白高墙,外面是一条大道。在巷子口,摆着一茶汤摊子。
晨雾还未散去,茶汤摊子周围烟雾缭绕。
苏幕遮踱步过去,出了巷口方见旁边便是寺塔庙门,原来花园与寺塔只有一巷之隔。
庙门不大,上书“报恩寺”三个大字。在寺院门前长有一株古树,郁郁苍苍。
茶汤摊子的桌子一直摆到那里,在末座上正有一老和尚与樵夫对弈。
苏幕遮要了粥饭,又点了蒸梨枣、黄糕麋、宿蒸饼几样点心,坐在和尚身旁观二人对弈。
初不以为意,在低头饮一口粥后,再看棋局时,苏幕遮看出了名堂。
樵夫执黑,和尚执白。
棋局打一开始,黑棋就在节节败退,输棋已是必然,这也是苏幕遮不以为意的原因。
但在苏幕遮低头时,本以快输的黑棋下了一招妙到巅峰的妙棋。
不但一举盘活全局,守住颓势,甚至转守为攻,直逼和尚要害。
苏幕遮自认为棋力甚强,难逢敌手,但也下不出这一着棋来。
老和尚也怔住了,他盯着棋局,眼珠子一动不动,手里捏着一粒棋子,不停的搓动。
苏幕遮也停下筷子苦思。
半晌,樵夫将棋子儿扔进藤编的棋笼里,站起身来潇洒道:“老和尚,你先慢慢想,我可要打柴去了。”
他转过身去摊上打包了几样点心,笑道:“莫忘了把钱结了。”
老和尚充耳不闻,只是盯着棋局。
又过半晌,街上行人慢慢多起来。
有茶汤摊子的熟客,见和尚凝眉苦思,笑道:“老和尚一定又输给打柴的了。”
老和尚不理他们,由棋笼里捏出一枚棋子儿来,凝重的落在棋盘上。
“不对,不对。”苏幕遮在一旁忍不住插嘴,“若落在这里,那几目死棋便活了,一活便兵败如山倒。”
他捏起一枚棋子儿,“应该落在这里。”
老和尚摇头,“也不成,他这着棋看似守,却暗含攻势,若落在这里,我下边这一片就全被拿下了。”
两人争论着,一连试了四五着,皆不能应付樵夫那一着棋。
大街向东,太阳慢慢升起,染红了青瓦白墙后,落在了苏幕遮身上。
苏幕遮这才醒悟,忙吞了已凉的茶汤,让摊主打包几样点心后,转身回巷子。
“这一着也是在引诱……”老和尚说,见无人应,抬头才见苏幕遮向巷子走去。
他摇摇头,收了棋局,道:“结账。”
摊主笑道:“和尚,刚才那位小哥儿已经结了。”
老和尚意外,“也是一个有趣之人。”
苏幕遮回到小楼时,叶秋荻与漱玉正坐在花园亭子里用早饭。
见他意犹未尽的样子,叶秋荻问他,“大早上与谁对弈去了?”
“巷口遇见一和尚与樵夫对弈。”苏幕遮说着,将采下的花插在小师姐与漱玉的髻上。
坐在一旁的侍女们偷笑,苏幕遮随手一掷,一朵花正插在徽音的丫髻上。
“呀。”徽音笑的更厉害了,双眼眯着道:“谢王爷赏赐。”
苏幕遮摇摇头,将早点递给徽音一块,然后将她赶离了位置。
他坐下,兴致勃勃道:“那樵夫棋力也不知是强还是弱,但有一招下的端的是妙……”
苏幕遮感兴趣的事不多,叶秋荻与漱玉也乐得他说下去,正好就着下饭。
早上收拾完毕,将公输匠母子托付给鱼幼居后,苏幕遮一行人才出门。
门前有一座小码头,果不其然,在他们出门时,码头上已经泊着一艘船了。
船夫拱手道:“莼鲈馆张先生请公子到府上一聚,把酒话桑麻。”
苏幕遮点头,“有劳了。”
他们乘船向西而去,不时经过石桥,桥上的行人不断,两岸炊烟未散。
小河两旁的码头上,已经有渔夫在整理渔网了。
在将到太湖时,苏幕遮站在船头,见都尉领着一群兵丁将一座府衙围住了,引来围观众人议论纷纷。
当然,苏幕遮是听不见的,都尉也不曾注意到苏幕遮。
小船在船夫的摇橹水声中,缓缓驶入太湖。
茫茫太湖,山水环绕,山裹湖岸,湖中有山。
站在船头,放眼皆碧,方知“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渺小。
湖水平静无波,小船水上行,如在云间走。
苏幕遮回头问船夫:“听说太湖前些日子被封了?”
“哦,都是一绯衣公子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