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蛊睁开眼睛,慢慢把沾满血与灰尘的手伸到她面前,说:“去救他吧。”话落,头颅微垂,再无声息。
那已经变形的掌中,牢牢握住一株血脂花。冷非颜拿了那花,沿着废墟躲避身后的追兵,将要离开王宫时,突然再回首,只见废墟与华堂,烟尘蔽月。
她纵身跃出宫墙,隐隐地,有一种撕心的感觉。
回到法常寺,雪盏大师忙将血脂花入药,喂藏歌服下。慕容若此时也过来帮忙,看见冷非颜,神色复杂。冷非颜没有理他,解开腰间的系带,重新为伤口上药。
雪盏大师跟慕容若又运功为藏歌养伤,直到天色大亮,二人出了禅房,发现冷非颜靠在外面的柱子上,药未上完,人已是睡着了。
雪盏大师叹息一声,慕容若准备过去叫她,雪盏说:“让她睡吧。”
宫里,慕容炎歇在栖凤宫中,天尚未亮,就有禁军来报:“陛下!有歹人夜闯禁宫,盗走了血脂花!”
慕容炎还是有些意外,问:“是谁?你们统领何在?”
禁军跪地道:“封统领重伤,但是交手之际,认出此人乃江湖人,说是燕楼楼主冷非颜。”
慕容炎坐起来,身边姜碧兰说:“陛下,这些江湖人虽然平时无法无天,然而也还知道不涉朝堂之事。这燕楼楼主是何许人也?竟然敢到宫中放肆?”
慕容炎披衣而起,没有答话,只是说:“天色还早,王后继续睡吧。”
说罢,推门出去。禁军这次伤亡惨烈,主要还是唱经楼的伏击,被冷非颜杀了不少。但是封平当然不会主动提及此事。慕容炎来到他身边,他身上伤口还没包扎,太医正在清理流出体外的肠子。
慕容炎沉声说:“到底发生何事?”
封平勉强跪地,说:“回禀陛下,微臣夜间得到消息,逆贼慕容若和藏歌出现在唱经楼。于是带了禁军前去围捕,不料冷非颜从中作梗,伤了我们百余兄弟!但是交战之中,藏歌也中了端木伤的剑毒,微臣本以为此事就这么作罢,正要向陛下通禀,万万没想到,冷非颜胆大包天,为了救逆党,竟然夜袭皇宫盗取宝物!”
慕容炎看了一眼他身上的伤,说:“立刻通缉冷非颜。”
身后,王允昭说:“陛下……”
慕容炎冷冷问:“何事?”
王允昭不敢说话了,直到诸人都退下了,王允昭才轻声说:“陛下,冷少君定不会无缘无故做下此事,老奴以为……”
慕容炎没有理他,往前走了十几步,才淡淡说:“无用之剑,留之无益,不如折却。”
王允昭愣住,他不是不知道,封平的话可能不尽不实。他不追究,只是因为不想再留着这把剑了。
此时,玉喉关。
正逢三月初三,村中把这一天当作女儿节。村里待嫁的女子都要绣下腰带,镶上美玉,悄悄送给心仪的情郎。若是小伙子接受了,就表示定了情。到了夜间,左苍狼也被村民们留下,在篝火旁边唱着酒,看姑娘们唱歌跳舞。
左苍狼正跟村里的猎人谈及猎熊的事,突然有个陌生人走过来。村庄跟屠何、山戎等部落临得近,大家对陌生人本就非常警觉。好在这个人长了一副燕人的面孔,村民们虽然如临大敌,却没有动手。
那个人直接来到左苍狼面前,二话不说,交给她一封书信,左苍狼拆开,里面是一枚飞燕扣。她怔住。
她如今避于深山,能够查到她下落的,恐怕只有燕子巢了。如果无事,冷非颜绝不会试图联络她。她迅速下山,也不顾天黑路滑,来到燕子巢在边城集市旁边的联络处。
然而得到的消息,令人心惊——冷非颜成了朝廷通缉的要犯,如今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她辗转打听,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如今燕子巢也是大乱,冷非颜失踪,解药不能按时发放。这个庞大的组织,如同一根埋在地上的藤蔓,慢慢被扯了出来。其根系之广,牵连之深,令人触目惊心。
据闻圣上大怒,责令拜玉教教主杨涟亭亲自研制解药,务必瓦解燕子巢!同时官府以五万银黄金,悬赏冷非颜的人头。
江湖之中,端木家族也开始历数燕子巢各种罪状,同时将燕楼与燕子巢的背影展露于人前,朝野哗然。
左苍狼全身冰冷,真的还是到了这一步。她再也打探不到其他消息,没有了解药,如今整个燕子巢都陷入瘫痪之中。
她再不能无动于衷,必须尽快赶回晋阳!她返回伊庐山收拾东西,然而在经过那个小村庄时,突然怔住——村子里静悄悄的,毫无人声。左苍狼走进去,但见昨夜还载歌载舞的村民们四处倒伏,鲜血仍温!
前面还有老幼的惨叫,左苍狼透过石屋的缝隙,看见端木伤的脸!端木伤身后,还跟着十几个黑衣人,明晃晃的兵刃上,往下滴着血。他们一户一户询问左苍狼的下落。
当然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于是手起刀落,人头滚在地上。左苍狼握紧了手,她应该出去,可她不能出去。如今的她,绝不是端木伤的对手。更何况他带出来的人不会是庸手!
她只有这样看着他们,一户一户,将这个村子的人杀绝。就算鏖战于万军之中,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绝望。这些人,其实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就因为她在这里逗留,便引来杀身之祸!她应该站出去,但是她不能。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