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秀荪起了个大早,就为收拾那帮老油条般的掌柜,凭借绝佳的记忆力和心算的能力,成功镇住了他们。
笑话,秀荪自小和皇祖母学的算数可都是军粮调配,比着来来往往的流水账多了许多限制,算起来也更困难,呃,实际是皇祖母教太子,她旁听。
拓展生意也许她是外行中的外行,可若只是算数,几十年的老账房未必有她算得快。
秀荪是用自己的长处压住了对方的短处,将这帮掌柜的给镇住了。
打发走了那群掌柜的,秀荪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去补个回笼觉。
困意又让她想起昨晚那个讨厌的家伙走到街口的背影,竟然毫不犹豫地往秦淮河的方向而去。
哼。
一腔闷气憋在胸口,秀荪气得鼓起腮帮子。
这个登徒子、登徒子、登徒子,他徐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孝子,竟然大半夜流连青楼。
正在此时,有人来报,前头店里来了个人,说是阮氏的亲戚,想借宿一宿。
“咦?”秀荪竖起耳朵抬起头,这不就是她昨天晚上教给徐景行的说辞吗?
她没来得及细问,人已经抬脚往外面走,来报信的还没跟上来,她已经跨出了院子门。
上了抄手游廊,拐了两个弯,就来到了店面后面的花厅,秀荪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亲手推门跨进了花厅。
一直专心走路来着,都没仔细看四周,等她抬起头去看来人,才猛然觉察,自己这样的表现是有多么地丧心病狂。
是个男的,没错,嗯,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可是,这人明显不是徐景行。
怎么可能是徐景行呢?那家伙此刻说不定还搂着姑娘喝着花酒,或者张开嘴去接那些衣着暴露的姑娘用嘴唇剥的葡萄。
唉呀妈呀,这画面感太强,秀荪羞得闭了闭眼。
而面前此人,面白无须,慈眉善目,风采翩然。
身上穿着靛蓝色杭绸直裰做读书人打扮,这是个潇洒倜傥的老头,是秀荪前世敬爱的萧爷爷。
秀荪屏住了呼吸,睁着大眼睛看向萧镜。
她直觉地感受到了危险。
今世,她和这位萧公公可是没有过任何联系的,除了那次在二老猓就是前不久那疑似的背影,再没别的了。
可是,生活中就总是发生那么多不可能的事。
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已经六十岁,却看上去只有四十多的老先生,还是那样笑眯眯地望着她,熟悉又陌生。
“小丫头,还记得我吗?”开怀豁达的声音听不出多少尖细,不似寻常的太监。
秀荪知道这是他年轻的时候就练出来的,宫里很多太监都会假装粗声说话,在他们的心里,虽然身体已经残缺了,却还是想挽回点什么,比如说话的声音。
而这些努力练习的太监里,萧公公凭借着优雅的风姿,当选了公认的魁首。
如今,随着年龄的增大,再保鲜的人也多少有些苍老,萧爷爷说话就更加听不出来了。
秀荪知道他和二老太爷之间可能存在猫腻,也不好撂下人就走,只好让小丫鬟上茶,上前敛衽行礼,“老先生好。”
接着就站在原地,静默着微微低垂眼帘,也不问他来干什么,为什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萧公公却似乎也不着急,坐在位子端起丫鬟端上来的盖碗,茶盖微微抬起一缝,一股浓烈的茶香扑面而来,竟是铁观音。
秀荪也忍不住去看萧镜,这是萧镜最喜欢的茶,秀荪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店里的小丫头居然会给个素不相识的老大爷上这么名贵的茶,不怕主人剁手吗?
秀荪不着痕迹地瞥了那小丫鬟一眼,那小丫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边。
秀荪这才回过视线去瞥萧镜,却见萧镜已经舒服地喝了口茶,惬意地叹了口气,也斜睨着秀荪。
秀荪心下暗暗奇怪,却不想主动开口,以免落了下风。
只好摆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懵懂表情,来以不变应万变。
可那老头偏不上当,惬意地喝完了一盏茶,丢了个锦盒下来就走了,嘱咐秀荪将锦盒交给二老太爷。
哼,果然是和二老太爷有猫腻,被她发现了吧,秀荪恨恨地想。
示意小喜鹊将锦盒捧回她的房间,自顾自睡回笼觉去了。
等秀荪睡醒,已经是当天下午了,秀荪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映在被面上的树枝影子,回忆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前世今生,徐景行总是个远山一般的存在,看上去很葱翠,很伟岸,却总是很遥远。
也许前世皇祖母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所以反复告诉她柯璁的好,皇祖母从没想过要将她嫁给徐景行。
她不曾怨过皇祖母,可现在想来,是真的不怨,还是不该怨?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皇祖母总是有意无意将徐家从漩涡中心摘出来,无论遇到大小事情,都找她舅舅商量,老魏国公闭门谢客的那段日子,甚至几年都没有进宫。
那么柯家对于皇祖母是怎样的存在,那么她呢?
一直以来,她觉得自己是个小白眼狼,皇祖母对她那么好,却永远变不成她心中最牵挂的那人,当她喜欢徐景行的时候,皇祖母没有成全她,她下意识将这点心思埋在心底,就当从没发生过,久而久之,也就忘却了。
前世,徐景行和她怎么说也算郎才女貌的,却无法成为眷侣,如今,徐景行虽名义上只是表哥,年纪再长上几岁都能做她爹了。
唉。
秀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