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驾马车一路穿街过巷,张扬因这几日劳累,早已疲乏不堪,便靠在车座上打瞌睡,杨云也就无话。不多时,听得“吁”的一声,车停了下来,车夫揭开车帘说:“二位公子,到了。”
张扬猛的惊醒,揉了揉眼睛,起身下了车,吩咐车夫在路边等候。杨云跟在他身后,抬头一看,巷口好大一座院子,青砖砌就的院墙足有一丈来高,尽是一眼看不到尾,好不气派。心中便暗暗称奇,此处定是大富之家。
二人顺着院墙往东走了一阵,来到大门口,一对石狮子张牙舞爪地立在门前,对开的朱漆大门上方挂着两盏六角灯笼,灯笼上写着“刘宅”二字,宅院的主人想是姓刘了。
二人便进了门,三两个穿着青布长袍的家人正拿着长帚清扫院中落叶,见二人进来却是头也不抬。跨进右手边的门房,只见一男子坐在那儿喝茶,看那男子,年约四十上下,生得白白胖胖,穿了一身灰绸长衫,手上端了一个紫砂茶壶,也不搭理来人,将那头抬得老高。
张扬自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问道:“刘大人起来了罢?”杨云暗想,既称刘大人,此人定是朝廷命官了,不知是何处官员?
那汉子拿起纸包轻轻捏了一捏,立时便眉开眼笑,起身朝二人鞠了一躬,说道:“请坐,请坐,二位如何称呼?”
张扬回道:“敝姓张,昨日和刘大人约好的,今日特来恭请。”
汉子又说道:“二位稍坐一会吧,小人先去看看。”拱了拱手便往院中走去。
二人坐了一会,汉子回来说道:“老爷正在花园练剑,请二位去花厅喝杯茶稍等一会吧。”
兄弟二人便跟着他穿堂过室,来到花厅,拣下首坐了,自有家人悄无声息地上来奉茶,又低着头悄无声息地退下。杨云心想,这刘大人如此大的排场,不知是怎样的一个人?
厅内倒很清雅,四壁挂了些中堂字画,正中一方红木方几,各类凳椅倒有十数把,想必平日里自是宾客盈门。
二人又枯坐了一会,杨云等得无聊,便看起了墙上的书画来,也看不大懂,想必都是些名家手笔。只有一张落款为“静庵”的条幅似乎有些熟悉,稍一思索,想起静庵不是张扬的号吗?便疑惑的朝张扬望去,恰好张扬也在看他,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心下也就明白了。再仔细看那条幅,龙飞凤舞的写着“解甲归来再读书”七个大字,想必这刘大人曾是一员武将。
正胡思乱想之际,门外传来秃秃靴声,接着便进来一位老者,只见他身着一袭玄色长袍,脚蹬一双白底皂靴,头戴一幅灰色网巾,灰白的面皮,刀刻斧凿一般的脸上看不见二钱肉。想必就是刘大人了,张扬赶紧起身肃立,杨云只得也跟着站了起来。
刘大人右手虚按了一下,示意二人坐下,自己挑上首坐了,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半眯着眼说道:“这位公子有些面生,不知是?”
张扬答道:“这是在下的二哥,杨云,杨柳风的掌柜。”
杨云欠起身子拱了拱手,刘大人依然虚张着眼睛说道:“唔,杨柳风……”二人等了一会,却是再无下文。
张扬便又说道:“刘大人,我们兄弟二人来恭请大驾,车已经备好了,在门外恭候。刘大人若是忙妥了,就请随我们同去罢。”
刘大人又喝了一口茶道:“不烦劳你们了,府中已备了轿子,你们先去罢,我随后就到。老夫年纪大了,经不住马车的颠簸。”
张扬讨了个没趣,只得讪讪起来告辞道:“那么有劳刘大人了,我们先行一步,在百花楼门外恭候您的大驾。”
刘大人也不起身,坐在那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送客了。二人出了院门,门外已多了两乘绿呢大轿,想必是刘大人所乘。张扬摇了摇头上了马车,一路往百花楼驶去。
一路上杨云似笑非笑地盯着张扬,张扬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问道:“二哥为何发笑?”
杨云笑道:“我笑三弟向来风骨甚高,今日却做出这般姿态来,实属不易。”
张扬面色便有些赧然,说道:“若不是为这花魁大赛,谁愿搭理这老匹夫。”
杨云又问道:“不知这刘大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在甚么衙门当差?竟有恁大的规矩。”
张扬不屑地一笑,说道:“甚么刘大人,马大人,我今日抬举他,叫他一声大人,平日里我都叫他老阉人。”
杨云听他说得不堪,心中奇怪,问道:“这又是为何?”
张扬说道:“这老匹夫叫刘慎,自幼便是个太监,在宫里当差。学会了这巴结奉承的手段,一路熬到了敬事监总管太监,先后侍奉了三代皇帝。如今年岁大了,皇上念他劳苦功高,赐了宅邸放他出宫来养老。”
杨云听得好笑,说道:“原来是个太监,我见他如此大的排场,还以为是甚么大官呢!这刘大人可是阉党余孽?”
张扬又是呸地一声,说道:“这老匹夫一个冤大头罢了,阉党他还不配。二哥有所不知,这太监也是有品级的,像他做到十二监的首领太监相当于三品。这敬事监是掌管皇帝后宫事宜的,包括宫中遴选秀女,刘公公对女色选拔还是有些心得,这也是小弟请他做花魁大赛评判的缘由。”
张扬顿了一顿,又说道:“这老阉人掌管了敬事监几十年,逢年过节贵妃娘娘也得给他送礼巴结,这些年下来自是敛财不菲。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出得宫来,又有些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