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迁来碧落书院五六日,除了季云等四名镇守石牌楼的弟子,没见过其他人。夜半只听到打更声,却一次也没看到巡更人的身影。
入夜,山谷寂静,虫鸣清晰。
咚,咚,咚……一阵巡更声由远而近。
“又来了……爹,你听。”宁小绝陪宁氏做针线活儿,听见颇有节奏的打更声近在耳边,腾出手指了指窗外,“打更的声音明明就在窗外,为什么都看不到人呢?”
宁氏低头咬断绣线,低低应了一声:“甭管了,反正这里没有强盗土匪。”她最近被莫名其妙的巡更声困扰,前几天夜里还会出门看看是不是住在最末一间屋子的打更人,连日没碰见,今夜干脆连窗子也懒得开出去看。
“小绝,你明天去问一下季云哥哥。”洪战直觉有些蹊跷,但事小不宜出面,便吩咐女儿去。
可惜第二日起晚的宁小绝没有碰到季云等人。
“晚上,咱们再去问罢。”宁氏取来算盘,钻进旁边屋子,清点仓库一应布匹绸缎。
洪战默许点头,嘱咐屋子里还在啃包子的宁小绝不要四处乱跑后,亦去了宁氏那里帮忙。
宁小绝饭饱后,打开李勇昨夜送来的一袋蔬菜种子,依照宁氏所教的方法,到屋后播种。洪战两天前辟了一小块菜地,挖好坑就等着种子。
提着整袋细如绿豆大小的各色种子,小绝分不清哪样是哪类蔬菜,一通摆弄,尽数混在一起。
“反正种出来都是菜!”宁小绝干脆抓起一把混色种子,撒进坑里,用小锄子覆盖上土,浇点水,了事。
第七日夜里,照例,季云和李勇不用在山门前镇守,会在九里亭的屋子里过夜。不过二人回来的时辰没到,屋外已经有了脚步声。
洪战和宁小绝一齐出去,见到了一个陌生的跛脚老头。
“你是打更的么?”小绝疑声道。
那老头先是怔住,见洪战和小绝盯着自己,原本佝偻的身子弯得更低了些,支支吾吾道:“你们,能……能看……看见我啊。”
宁小绝脸色刷白。
洪战蓦地将女儿往怀里一带:难道是闹鬼?
“别误会,我,我不是鬼。”老头及时辩白。
“你,你……你为什么觉得我们看……看不到你。”宁小绝颤声道。
老头脚步一沉,伸手开门的动作立即僵住,慢慢转过脸来:“我每隔七天显出人身,其余时候你们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的。”他声音低沉悠远,清晰的传入父女耳中。
那是一张苍老的怪脸:额间横着深深的皱纹,双眉灰白,面上奇瘦,两颊凹陷,下颚高高凸起,皮肤如同皱纸贴在脸上。但他精神凛冽的双目,却有霍霍之光,异常有神。体虚老弱的身子与那种眼神对比鲜明,实在惊人。
洪战胸口顿时一震,思绪百转,他低低地念着七天七天……一时猜不透老头的话。
宁氏在屋里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出门来看,同样被老头一惊。
“我是巡更的。”老头表明身份。
“哦……老伯贵姓?”宁氏压下那分惊恐。
“无名无姓,若是你们觉得不方便,就叫我七伯吧。”自称七伯的老头说完便开了屋子的锁,脚步蹒跚地进去。
宁家三人杵在门前良久,宁小绝突发奇想要去串门,一通胡闹后,宁家破天荒地敲开了巡更人的屋子。
被巡更人请进屋子后,宁小绝说不出的激动。
第一眼,她就发现了墙角那条长案上摆放的各种木制小玩意儿。
“不许乱动。”洪战出言喝止。
“我就看看。”宁小绝嘟着嘴,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被做成鱼虫、鸟兽等形状的木疙瘩。
“坐,坐,坐……”七伯客气地请宁家三人坐下,倒了三碗白水推到他们面前,当先开口道,“来到山里这些天,你们一定奇怪,为什么都见不到书院其他子弟。”
洪战双眉一立,静待下文。
宁氏沉不住气,附和道:“是啊,原本指望在山下开张,把一应布匹绸缎卖掉,贴补家用。”
“娘,我们这几天的饭菜好像都是隔壁李勇哥哥送来的,没花一分银子。”宁小绝忽然出声。
“那个……”宁氏尴尬许久,瞪向小绝,讪笑着解释道,“到时候我们赚到银子,还是要折现给他的。”
“我早有耳闻,是文竹仙尊带你们上山的,要在这里落脚生根,开布庄。”七伯似乎知晓这家人的来历,未等宁氏发问,他好意提醒道,“碧落书院里都是修仙弟子,平日在山上修炼功课,每月仅初一、十五两日可以下山四处走动,不过也仅限在山门五里之内,想再往外走,需得其掌门允准,持手令出山。”
“好麻烦呀。”小绝为那些不得自由的书院弟子叫屈。
“每月仅两天?!”宁氏顿时眸色黯淡。
“那生意想必不好做了……”洪战窥见宁氏失望的表情,劝道,“如此耗着,不如……不如我们回平阳城。”
“不行!”宁氏敛起眼中愁绪,态度决绝,“这会儿回平阳,我可没脸!”她生性要强,誓要轰轰烈烈一回,衣锦怀乡。
宁小绝在这山里野了几天,旁边四个弟子对她有求必应,写在纸条上的东西隔天都会悄悄出现在九里亭里的石桌上。洪战和宁氏连日忙着清点仓库,洗晒布匹,无暇顾及她糟糕的功课。
一卷书都没翻过的宁小绝早乐不思蜀,对于洪战回平阳的提议,她果断反对:“我们来时,是大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