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婶娘一出口,在场的诸人皆笑开了。
就连说话的保龄侯夫人在最初的愣神之后,也拿帕子掩嘴轻笑着。倒是她怀中的女儿湘云时年三岁,正是最可爱懵懂之时,虽说不大明白诸人为何发笑,倒也乖巧的开了口,冲着那拉淑娴甜甜的唤了一声:“婶娘。”
有道是,女子出嫁从夫。因着保龄侯爷跟贾赦乃是表兄弟,这保龄侯府的千金大小姐唤那拉淑娴一声表婶娘也是应该的。虽说如今省却了一个“表”字,却更是显得两家亲厚。
唯一的问题便是,保龄侯夫人却是那拉淑娴娘家内侄女。这母女俩人,当娘的刚唤了小姑姑,当闺女的却随后唤了婶娘,岂不是彻底乱了套?
在场之中,估计也就是年仅三岁的湘云完全没弄明白其中的缘由,只径自甜甜的笑着,还不住的拿眼去瞧长得白胖喜庆的迎姐儿。犹见迎姐儿向她瞧了过来,湘云更是喜气洋洋的伸出小手,唤道:“姐姐抱!”
不曾想,这一声姐姐,再度引得诸人连声发笑。
就连素来有些迟钝的迎姐儿都反应过来了,半是好笑半是纳闷的道:“我管铃表姐唤姐姐,如今铃表姐生的姐儿也管我叫姐姐,这可怎生是好?”
“叫你你就应着呗。”那拉淑娴拿手轻碰了碰迎姐儿,一面示意她去寻湘云玩,一面又伸手将保龄侯夫人揽了过来,又好笑又好气的道,“听说你嫁人以后都不往娘家来了?啧啧,可见姑娘家的胳膊肘还真是往外拐的。”
“小姑姑……”保龄侯夫人看着那拉淑娴,满脸的无可奈何。甭管她在保龄侯府如何的威风,可一回到娘家,瞧着这些个至亲,却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年少时候。尤其在见着素日里极为疼惜她的小姑姑时,更是一副乐呵呵的任凭奚落的模样。
哪知,瞧着她这副模样,那拉淑娴愈发没好气了,只拿手点着她的额头,一副嫌弃的模样:“可算是瞧出来了,当着老太太的面儿,故意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好让老太太觉得是我这个当姑姑的为老不尊,可劲儿的欺负你,对罢?那可不成,这回且暂饶过你,等回头,我寻个没人的地儿,再狠狠的欺负你一通才是!”
眼瞧着这对姑侄愈发闹腾了,张家老太太赶紧笑着叫了停。
“多大的人儿了,一个两个的,早当了娘不说,尤其是淑娴你,这眼瞅着儿子都快娶媳妇儿了……对了,同我说说,你打算让琏儿啥时候成亲呢?对方是哪家的姑娘?”
那拉淑娴有点儿不想开口了。
说真的,王氏女的名声在京城里头还真算不上有多好。倒不是她们本身做了甚么,而是王家的门风太彪悍了。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倒是无妨,京城很多人家,哪怕是一些书香世家,也不会逼着女儿家做学问。可王家的彪悍在于,拿姑娘当小子养,却将小子彻底放养,能出甚么结果还要看天意,这个还真说不准。
不过,这会儿见张家老太太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那拉淑娴略一迟疑,还是说了实话。
果不出所料,一屋子的人都惊呆了,当然这里肯定不算迎姐儿和湘云,小丫头早已跑到一边玩开了。
过了半响,张家老太太一脸犹豫的开了口:“王家……是我想的那个王家吗?我怎么隐隐记得,你同你那妯娌有些不睦?”
虽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过就连那拉淑娴也没法厚着脸皮说,她已经跟王夫人和睦了。准确的说,她俩不过是从相看两厌,到如今的退避三舍。既然你也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你,那能少见就尽量少见一些罢。又因着贾母愈发的变了态度,她俩就是想要闹矛盾,可也得有个挑事的人呢。
“我那二弟妹呀……其实人也不坏,说白了,也不过是被教唆的罢了。”略一思量,那拉淑娴决定将锅往贾母身上推,“这长幼有序的道理,老太太您也是知晓的,偏我府上那位,只恨不得将她那小儿子捧上了天,可我家老爷那性子哟,也是个不好相与的。就因着府上老太太的态度,闹得他们两兄弟三天两头的闹意见,我和王氏差不多也是这种情况。
张家老太太一脸的震惊。
荣国府的那些事儿,虽说有不少传到了外头,可架不住那拉淑娴这个当事人从来不往娘家说。又因着张家这头原也不是好打听消息的人,也因此,这算是头一回,张家老太太明确的从那拉淑娴口中得知贾母的性子。
……这是有病罢?
“敢情荣国府前些年闹成这样,都是你那婆婆惹的祸儿?”张家二太太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旋即自知失言,忙掩了嘴,笑得一脸尴尬。
那拉淑娴虽不好明讲贾母的不是,却也没打算替贾母隐瞒着。哪怕这些日子以来,贾母对大房、二房的态度变了许多。可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拉淑娴总觉得,恐怕贾母将来还会再生事端。
“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罢。”那拉淑娴长叹一声,“恐怕你们都不知晓,自打我府上老太爷去了以后,府上那位政二老爷一直都是窃居荣禧堂的。王氏的心态我倒是能理解,既有婆母和夫君在旁撑腰,能住正院子又有甚么不好的?就算真的要怪罪,那也落不到她身上来。若非之后惹恼了我家老爷,逼的他跟府里彻底翻脸,还不知最后会落个甚么结果呢。”
因着贾政一家子窃居荣禧堂乃是孝期发生的事儿,加上之后没两年,那拉淑娴便携容嬷嬷取代了原主和奶娘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