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哥们够意思。可是这再够意思,也得先顾自己,后顾他人不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听我一句劝,别死咬着打字不放,该和,也得和。孟总长在这事里,他也有自己不到的地方,虽说东陵那事是不是他干的不知道,就说这采购枕头铁轨的事,山东的物资,比别处高四成。这怎么说,也是过不去的坎。那卖枕木的公司,是那位松江太太的吧?还有那位当过红灯照的姜太太,她弄了个公司卖铁轨。到最后才查明白,合着她是从别的供货商那进铁轨,再倒手卖给正府,让正府多掏了一大笔钱。您说这买卖干的,是不是给人留了口实,如果事情闹翻,在舆论上,你们能不能占住一个理字?”
“午翁,这话说的好啊。”赵冠侯自外面迈步而入,朝几人行个礼“段芝泉确实厉害,我也承认,他手上有一些于我不利的东西。既然如此,那我们几个人的辞职信,他一律批准,派人来三省接印,不是很好?正好,我也早就不想做这差事,让他派人来,大家办交接就。”
汪士珍看看殷盛,后者咳嗽一声,连忙笑道:
“冠侯,你这就不对了。咱们是老交情,我这是一手托两家,既不向段,亦不向你,就说这么几句公道话,你听听是不是这么个理。监狱的情形,你该是知道的,京城监狱不比山东,你这是模范省模范监狱,京城却是从前金时代留下来的那批狱卒,父死子继,任是改朝换代,换了皇上,变了旗,监狱也离不开他们掌握。段总里对于监狱的管理上,也是有纰漏,结果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急性传染病,这个真没办法,监狱里又没注意,等到上报的时候也晚了,再请大夫都来不及。可是话得说回来,人吃五谷杂粮,谁也免不了三灾八难,华甫坐在总统府里,也搁不住犯心脏病。要我说,这就是命……”
汪士珍接过话来“段总里已经跟我说了,这次的事,他会给你一个交代。监狱肯定要进行一番整顿,典狱长已经枪决,余者谁也逃不掉。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派一个监督团队到京里,监督他们落实这个工作。冠侯,我知道这事你不痛快,可是咱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得懂得大局为重。在小站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这个道理。咱们拿这个道理教育丘八,自己不能带头违抗。芝泉他做事,是有不对的地方,可是咱们也不能就因为这一点,就闹的天下大乱。咱们共合的法条,都是你定的。能定法的人,自己就是个守规矩的,咱们要是带头乱规矩,下面的人,又怎么会听话。大家都不肯听话,这个天下,又得是个什么样子?”
“再说,芝泉也跟我说了,只要你这里低个头,他那一切好说。银行保证开门,该放行的都放行,该要保密的东西一定会替你保密。咱们之间,有话说在明处,你也有不对的地方。不管是共交两行,还是铁路上的事,你做的都有不到之处。对家里的女人疏于管教,弄的她们打你的旗号去外面做这生意,现在铁路公债这团乱局,还不知道怎么个清理,也不怪芝泉要发火。听说共交两行金库里,连准备金都没有,只有共交票,四恒京城分行的帐目,更是成了一团乱,这要是闹开,于你面上也无光彩。”
赵冠侯冷笑一声“聘翁,午翁。二位一个是我们督军团大盟主,一个是我的举主,你们的面子,说的话又是为我好,我不能不听。不过我现在要先忙二哥的丧事,我们几兄弟,也有些话说。你们车马劳顿,我招待不周,你们多包含。咱晚上听戏,有什么话,听完戏慢慢谈。”
见他语气松动,汪士珍长出口气,殷盛笑道:“听戏?那感情好。自从善一落魄,振大爷去拍西洋皮影之后,能陪着我听戏的,可是越来越少了。京里的好角,都让你弄到山东,我想听戏,也找不到能伺候我的角。今天正好,借光我也过过瘾!”
戏台设在帅府花园,殷盛先是到珍珠泉看了看景致,等听到锣鼓响,就忙回去落座。汪士珍仍然在劝解着赵冠侯息事宁人。
“低个头,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我也知道,芝泉所求,强人所难。但是我说句公道话,像是督军团这么闹法,这国家也就不像个国家了。要是放到前金,你们这就是造反,那是要杀头的。你如今娇妻美妾,儿女成群,又有泼天的富贵,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进了京,过点舒心日子不好么?京里有的是名媛佳丽,到时候,不知道能谱出多少佳话呢。”
殷盛坐定,却开口打岔“冠侯,今个什么戏码啊?”
“今天这戏不错,哭灵牌,白帝城。”
殷盛一愣“这个……不是很吉利啊。”
“我不信这个,吉利不吉利,是要看人做事,不是一出戏决定的。如果一出戏可以决定胜负,天下的事,也就简单多了。”
汪士珍本以为赵冠侯同意妥协,不想,竟是急转直下,额头上忍不住沁出汗来,不停地用手绢擦拭。“冠侯……你冷静一下,千万不可卤莽。一怒兴师,兵家大忌,再者,百姓何辜?”
“聘老,您是我们督军团大盟主,您说一句,我不敢不应。所以,我也不是一定要打。您老既然来一趟,那就麻烦带个话给段翁,想要我不追究此事,也容易的很。第一,解散安福俱乐部,第二,段老通电下野,永不出山。第三,给二哥恢复名誉。第四,徐又铮亲来山东受死。做到以上四点,我可以不做山东督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