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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王球子没跑到别的地方玩,他拿着他的小凳子坐在大门边上,目光注视着佛光里的净涪,耳边听着净封的木鱼声和诵经声,安静得很。
净封沙弥忙完功课,见得在大门边上听得认真而且看着似乎也真听懂了的王球子,笑着和他点了点头。
王球子也咧着嘴冲着他笑了。
王球子他娘忙完厨房里的活计,走出来的时候正正撞见这一幕,心头一跳,快步走上去抱起了王球子。
王球子低低叫唤了一声:“娘。”
王球子他娘应了,抱着王球子的手却用力拽紧,强撑着转身和净封沙弥弯了弯腰,立时就将王球子抱进屋里去了。
王二在正堂里看得,苦着脸叹了口气,也拄着拐杖从屋里来到净封沙弥面前,与他合掌拜了一拜,“小师父,屋里收拾好了,要去看一看吗?”
净封回头看了看还在佛光中的净涪,回头就与王二点头,并还礼道谢,“就劳烦老檀越了。”
王二连连摆手,也不拖延,带了净封就往他亲自收拾的屋里去。
这屋子别的不说,却很干净。
是他们农家能够拾掇出来的最大限度的干净。
净封也不吹毛求疵,他扫了一眼,就转头与王二道:“多谢老檀越。”
王二见他还算满意,心下很是松了口气,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小师父觉得行就行。”
王二很快就离开了。
推门出去的时候,王二望见还在院子里坐着的净涪,脚下的动作就停了一停。
给净封小师父的屋子原是给他小儿子成亲时备下的,现在给了净封,也还算没怠慢了那小师父。可除了净封之外,家里还留有一个净涪呢......
那屋子说来,一开始也是给这位小师父准备的。
王二定定地望着净涪半响,忽然想到一个地方,也就不愁了。
他这里没地方了,后头的祖祠里不是还有一个位置么?收拾收拾,给这位小师父也可以啊。
虽然祖祠那地儿是族中重地,轻易不能让人进的,但如果是这位小师父,族里应该不会有意见......
王二拿定了主意,也不愁了,拄着拐杖脚步轻快地回了上房。但他看见在上房里等着他的大儿,又想到今日里的大重孙子,脚步又放慢了。
王大石见他回来,从椅上站起,唤了他一声:“爹......”
王二应了,却也没在他惯常的位置上坐,而是在门口停住,跟他说道:“出来吧。”
王大石先和他老娘说了声,便跟在王二身后出去了。
他以为王二会另找了地方和他说话,却没成想,王二带着他直接就去了他大儿一房。
净封沙弥虽在另一边厢的屋子里,却对王二、王大石乃至王球子他爹娘间的动作一清二楚。可他也没多看,见王二和王大石入了屋,便转了目光,还自望定院子里的净涪。
放往日里净封还在妙安寺的时候,他必是还拿了典籍出来细细整理他自己的功课的,但这会儿,他什么都没做,只和白天一般模样,定定地望着净涪,似是在出神,也似是在探究着些什么。
夜色渐深,王球子他爹娘的屋里传出一声哭音。在这一声哭音被压下之前,王球子似乎惊醒了,他带着睡意,拖长了声音唤了一声:“娘......”
王球子他娘一哽,随后低低地应了一声,又拍手继续哄着王球子睡觉。
王球子他娘的哭音并不就只有净封一个听见了,事实上,他们王家一家的人,除了几个小孩之外,就没有谁没听见的。
可除了王球子他爹低声说了几句之外,没有谁来问。
不是他们家的人就都对王球子他娘视若无睹,而实在是,王家的大人们,似乎都从今日的这些事情中猜测到了些什么。
而事情若真是他们猜想的那般,那便是他们问了,也帮不了她。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让他们夫妻两个自己商量妥当。
净封也还只是沉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哭音响起的那一瞬间,他心底也有一个问题浮起。
当年他爹他娘......
才刚意识到这点心念的时候,净封自己也有些愣,但须臾之后,他就稳定了心绪,笑着合掌,低唱了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到底还是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状况,才会有这样的触动,还是得多历练历练才行。
稳定了心绪之后,净封就又沉默了下来。但这会儿他也没去看净涪了,自己从随身褡裢里捧出一部典藏来,就着屋外透进来的那一片佛光慢慢翻看。
这一夜,整个王家村包括王家村十里八乡之内的人家,也就只有年岁小还不知事的孩子能睡得安稳,其他的,都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没个安生。
第二日一大早,净封早早地收拾了,还拿着他的木鱼和木鱼槌子在院子里坐了,安安稳稳地做他的早课。
而王家这一大家子,也都早早地起了。他们收拾收拾,吃过早饭之后,就各自忙活。
有人去各家借来竹席子什么的,铺在地上,等待着村里的人过来,譬如王大石几兄弟;有人拿着大锅烧开水,准备给村里人备着,勉强也算是招待了,譬如王家的妇人们;还有人搬了自己的凳子出来,坐到一旁陪着净封和净涪,譬如王二和王球子。
王二作为王家一家之主,又是王家村的里正,王氏一族的族长,有净涪、净封这样的贵客过来,他陪着本是必须的。
但王球子却是他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