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清华池的别院内,崔飞飞给清耀夫人抚琴,琴声悠扬,然一曲终,清耀夫人却道:“神不守舍的,你有心事。”
崔飞飞抬起眼:“天下无香用景三少爷困住了安岚,再借蓝七娘说服了谢蓝河答应与之结盟,母亲觉得,他们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清耀夫人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只管看着便是。”
崔飞飞顿了顿,又道:“倒是忘了,其实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我,用和崔氏的一场交易,换我冷眼旁观。”
清耀夫人道:“我们并不亏。”
崔飞飞微微蹙眉:“眼下看着是不亏,只是结果究竟如何,还得是走到最后才能得知。”
清耀夫人问:“你在担心什么?”
崔飞飞道:“母亲难道不讶异,他们这一步一步,全都算得恰到好处!”
清耀夫人淡然道:“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们凭什么敢跟长香殿叫板,我们崔家更不可能与之交易。”
崔飞飞:“母亲,我总觉得不妥。”
清耀夫人眼神微厉:“有何不妥?”
崔飞飞想了想,却问:“老太爷拿回崔家那块地了?”
清耀夫人道:“已经拿回一半,道门和老太爷另外立了契约,剩下那一半等事成后再归还。”
“漕运呢?”
“昨日收到你父亲的信,你兄长安排的人已顺利接手清河漕帮几个重要的堂口,这段时间帮里的人事一直在变动,也出过几起事,不过都闹得不大,虽然事情一直是朝有利于我们崔家发展,但眼下还是需要你的人继续配合。所以你现在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都得照我说的做,什么事,都要等你父亲应允了后再做打算!”
候在一旁伺候的秀梅将脸垂得更低些,掩饰自己忍不住皱起的眉头,以及眼里的不满。
清耀夫人此语,实在太不尊重崔先生了。
倒是崔飞飞,面上并无一丝不悦,她似乎早就习惯清耀夫人这样的语气,也料到她母亲会是这种态度。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微微一笑:“母亲放心,我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关心一下家里。”
清耀夫人顿时缓了面上的神色,随后意识到自己刚刚语气不太好,便拉住崔飞飞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哄道:“这件事对咱崔家太重要了,老太爷是亲自盯着的,你父亲更是不敢有丝毫马虎。你是知道的,此事若有一点儿闪失,你父亲在老太爷心里的位置,可就不比你二叔了。这些年,你的事,无论是你想到的还是没想到的,前前后后你父亲和你两位哥哥都替你给办了……”
崔飞飞道:“娘,我心里都明白的。”
清耀夫人顿住,仔细看了崔飞飞一眼,就叹笑了一声:“娘知道你心里明镜似的,也是娘这几天太紧张了点,行,咱都不说这些事了,娘跟你说说宫里那几位娘娘争风吃醋的事儿。”
崔飞飞静静地听着,不时笑上一笑,刚刚那点分歧顿时就消散了。
……
出了别院,回长香殿的路上,崔飞飞才低声道了一句:“南疆和道门的野心如此之大,能让我崔氏在清河进一步壮大,又怎可能真能留我在玉衡殿。”
秀梅心里一惊,抬起眼,压低了声音:“先生的意思是,他们还会对您动手?!”
崔飞飞道:“总不能一直留我,成为最后的威胁。”
秀梅半跪着替崔飞飞理了理裙摆,迟疑着道:“可是他们不知已经跟崔家做了交易,夫人也保证过……”
崔飞飞道:“母亲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个。”
秀梅面上神色终于变了:“那夫人怎么?”
崔飞飞叹了口气:“事有轻重缓急,对母亲而言,家里的事,父亲和哥哥的事,自然要比我的事重要些。”
她忽然间明白姑姑当年的心情了,也明白一直以来,她为什么那么那么地仰慕姑姑。即便一开始姑姑并不怎么看重她,后来又总是将目光落到安岚身上,她心里也没有怨言。姑姑比谁都勇敢,比谁都都活得明白,也活得简单。
入了长香殿,她就是长香殿的人了,坐上玉衡殿大香师的位置,玉衡殿就以她的意志为主,但同时玉衡殿也是她的责任。
只是在这之前,她是崔家的女儿。
所以,当玉衡殿和崔氏有利益冲突时,她到底要以哪一边为主?
家里让母亲过来,自然是要确保她必须先考虑崔氏的利益,香殿的事,主要以配合崔氏为主。
秀梅听了崔飞飞这句话,隐约有些明白,但似乎又了解得不太真切:“先生?”
崔飞飞却淡淡一笑:“我真想念姑姑啊。”
秀梅搬出个小杌坐在崔飞飞旁边:“您真是个重情义的,这都好些年了,也就您还记得她。”
崔飞飞笑了笑:“姑姑跟家里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别说父亲了,就是老太爷,也不怎么使唤得动姑姑,这也算是他们的一块心病吧。”
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每当有利益冲突时,姑姑首先考虑的,永远都是玉衡殿的利益,而不是崔氏的利益。以前她还有点不了解,觉得姑姑是不是真的有点自私,可就在刚刚,她忽然就明白了。
姑姑的一生,都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无论是家族的胁迫还是所爱的男人的背叛,就连女儿的身世,都未能让那个她的内心动摇过。
这和一个出嫁的女人在面临娘家和夫家的矛盾时,有相似之处,但也有本质上的不同。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