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动身去香殿时,佟嬷嬷为清耀夫人更衣,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夫人当真准备回清河了?”
清耀夫人微微抬起下颌,让佟嬷嬷为她系领子,眼睛看着高几上华光暗敛的兽纹香炉:“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如今又是有身份的人,我总不好跟她硬着来,平白叫外人看了笑话。”
佟嬷嬷为她系好领子后,往后退了一步,依旧弯着腰,话里有几分担忧:“那老太爷那边,夫人怎么交代?”
清耀夫人轻轻抚了抚大氅边上的风毛,淡淡道:“总不会让老太爷失望就是。”
佟嬷嬷不由抬起眼:“夫人是已经有了对策?”
清耀夫人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面上露出浅笑,然后转身往外。
……
白焰一进来就发现安岚的脸色比早上的时候更差了,他目中露出担忧,在她身旁坐下,手指轻轻抚平她紧蹙的眉头。
安岚勉强睁开眼:“谢蓝河起了香境,你是怎么拦住他的?”
谢蓝河是在景府起的香境,瞒不过她,只是她不知具体情况,只知那香境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到半柱香时间就消失了。
白焰道:“他没有动真格,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被我识破了,那香境自然就起不了作用。”
安岚看了他一眼:“你能识破香境?”
白焰道:“能。”
安岚打量他:“如何做到的?”
白焰笑了笑,轻轻捏了一下她的下巴:“这对我而言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的事。”
安岚微怔:“……你,能起香境了?”
白焰摇头:“不能。”
安岚沉默片刻,闭上眼幽幽地叹了口气。
白焰又在她微蹙的眉头上抚了抚:“你这样强行起香境,川连如何?”
“谢蓝河没有强闯进来,应当是哄住了她,不过……”
“不过什么?”
安岚微微睁开眼,却没有看他:“她那张脸,当真是雌雄莫辨,倒让我想起一个人。”
刚刚那场不仅仅是为了迷惑川连,还有一个目的,是她想看一看川连的真面目。她一直知道川连那张脸是假的,但这段时间,她将川连拉进她的香境里十几次,却没有一次能真正看穿川连那张脸。她不明白为什么,就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障碍挡在那张脸面前,她的香境都难以冲破。
直到昨晚香蛊真正影响到她,今日川连又带着那只香蛊来找她,她当时在园子里就已心有所感,那种感觉难以描述,那些虚幻的,神秘莫测的香境规则里突然进来了新的东西,不,应该是她忽然发现了新的规则,所以她强行起了香境。
白焰问:“谁?”
安岚道:“天玑殿上一任大香师,百里翎。”
白焰侧身和她靠在一起,手支着脑袋:“一样的脸?”
他听说过百里翎的过往,也听说过,那个男人有着怎样妖娆fēng_liú的一张脸。
安岚换了个姿势,靠在他怀里:“不是,不一样,只是那感觉很像。我只是在想,如果她真的是孔雀,当年你怎么会找上她?后来你终止了与她的合作,究竟是因为我,还是还有别的原因?”
白焰:“……”
安岚又问了一句:“广寒先生留下的那封信里,是不是有答案吗?”
白焰道:“没有。”
安岚唇边勾起一抹笑,在他怀里抬起眼看他:“没有吗?白公子,你到底想要什么?”
白焰有些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又在想什么,好好休息,别再伤神了。”
安岚唇边依旧噙着笑:“你不说,是还没想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吗?”
白焰叹了口气:“你啊……思虑如此之多,身体怎么好得起来。”
“都是和你学的。”安岚闭上眼睛,其实还有许多事,但她是真的累了,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便道,“我睡一会,一个时辰后叫我起来。”
白焰起身将她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又在旁边看了一会,才起身离开。
……
谢蓝河在回去的路上,问了川连一句:“你不能确定她的情况?”
川连微微点头:“她确实是受了伤,这点我能肯定,但是,似乎又出了一点小意外。”
“什么意外?”
川连摇头,面上露出沉思:“我也不清楚。”
谢蓝河轻皱了一下眉头:“三掌柜此言是何意?”
川连看了他一眼,也不在意他是否已经动怒,依旧用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道:“我说不清大香师的能耐究竟有多大,兴许你亲自去看一看,便能明白。”
谢蓝河问:“她对你起的究竟是什么样的香境?威胁到你?让你感觉到了危险?”
川连还是摇头:“没有任何感觉。”
谢蓝河道:“没有任何感觉?”
川连点头,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感觉才是最可怕的感觉,因为她不知道对方究竟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她自身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作用,那一瞬,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
谢蓝河沉默了一会,打量了川连一眼:“你心有怯意。”
他对旁人情绪起伏和心境变化的感觉非常敏锐,所以他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但他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却又有些许疑惑,在香谷和道门的每一步谋算都进行得如此顺利的情况下,川连反而心生怯意,实在难以理解。
川连顿了一下,才道:“面对大香师,心有怯意很正常。”
谢蓝河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带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