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山东平邑的事情不是个偶然,中午山东巡抚的折子到京,下午又有河南巡抚的告急折子,等到晚上,江苏、安徽两省的民乱折子也到了。几个军机大臣小心翼翼的奏报乾隆,都被骂了个狗血临头。
刚从两江总督离任到了军机处的尹继善更是被罚俸两年,对下边巡抚总督知府县令的惩罚也随之而下。偏偏军机大臣里最知兵的阿桂去巡视北古口等地的兵营,剩下几个军机,也只好对付着拟定旨意。
就是这平乱速度能有多快就说不定了。
自满清开国以来,大仗小仗就没停过,先是跟南明的各路人马打了几十年,好不容易剿灭了诸方前朝余孽,随即就来了三藩之乱。再后来的天理教,白莲教,小刀会,大刀会,天地会,拜上帝会......各种叛乱层出不穷。所以,按理说满清在镇压民变的方面业务熟练的很。
可是架不住这时间不对啊,早期作为主力的旗营、绿营都已腐蚀已极,除了陕甘绿营还能战以外,剩下的战力下降的厉害,只能欺负一下老百姓或者暴民了。而后来大展神威的民团练勇,这时候还没出来。
虽然他们对付的只是暴民,但是绿营都未必能稳赢。
比如在平邑,当夜,绿营刚一开拔,总兵哪位,带了多少人马,怎么走的消息便报进了龟蒙顶大寨造反好汉帐中。
这是紧要军情,龚三瞎子立刻请正在巡寨的冯英过来商计对策。他在民间绰号叫“三瞎子”,其实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和“瞎”字不沾边儿。因为是红阳教的老人,后来加入了长生教,几年前胡印中陷在江南,他也跟着易瑛驰援。队伍被红花会打散,单人夜走黑风岭,遇到三只狗熊,凭着一把匕首在松林中人熊格斗,三只熊竟都没能逃命。当地老百姓都管狗熊叫“瞎子”,传开了说“龚义天独斗三瞎子”,渐渐就变成了“龚三瞎子”,本名“义天”反而不大有人提起。
他原本就是跟赵昆的好汉,只是赵昆不太喜欢这些绿林习气太重,会党作风的家伙。虽然面上不显,实际上不让他们掌兵,后来立了大功,干脆放出去——他编练新军里万不能有这种货色。遂受命在龟蒙顶扯旗落草,寨子里一众三百多人都是他的生死弟兄,绿林豪强。教内对于这些外放的元老也不吝物资——反正小高炉、水力锻床等等都陆续开发了出来。
这寨子里和普通好汉落草的山寨大不相同,人人披铁甲——虽然只是两块铁片凑起来的胸甲,可是绿营兵还只有号衣呢——兵刃齐全,连火绳枪都有。粮草也是储备的充足。赵昆对于这些人从不吝啬封官许愿,龚义天封了个威武将军的名头,又许下宏愿,日后坐了龙庭,要封他做个伯爷。剩下的好汉头领,也有什么世袭轻车都尉之类的爵位等着。
对于这寨子,官兵几次进剿无果,也就默认了他们的存在,只要不闹腾,便视而不见——我大清的官吏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山东官军不经打,这是明摆的事。就是平邑的事,就算没有官府衙门欺压良善激起公愤,按照圣教主的法旨,正月十五闹元宵他也准备扯旗放炮大干一场。
平邑一反,又上山一千三百余人。凉风顶、圣水峪……各山各寨寨主纷纷派人投献陈词,都说“以龚寨主马首是瞻”。不过这些‘道上朋友’,前几日还热炭似的赶着,说跟他鞍前马后,共举义旗。官兵一动,随着就都变成了缩头乌龟。
龟蒙顶义军真正的依靠,除了龚义天这三百余兄弟,就落在其实是两位轮回者身上了。
这些民乱真是随随便便发生的?别开玩笑了。山东河南江苏安徽四个地方,最少都有两名轮回者重生——本地士绅大户一个,满清的经制之军那边的军官再安排一个满人。地方上的实力派负责添乱,带人落草并增加反贼的实力,军官那边自然是拖后腿了。顺便还能让他们经历一下战争练练手,日后好大用。
而且轮回者的距离在五十里以内的,支付贡献点,系统就可以提供类似企鹅的功能,两边信息来往不断,一边憋着劲儿拖后腿,一边一心造反杀伤敌军……
满清这边的轮回者,重生到了阿哈诚身上,却正好是一镇总兵,前来剿灭乱民的。
这人也不是乱选的,他姑姑是庄亲王的侧福晋,身上袭着二等轻车都尉的爵,标准的旗人大爷。而且是满洲八旗子弟里头某方面拔尖的那种,也就是俗称“铁头蚰子”的人物——过了冬的蝈蝈,京师里趟得开。
上到王公勋贵,下至乞儿卖唱、引车卖浆之流,斗鸡走狗、调鹰喂鹦鹉的场子里头都兜得转。本家祖宗汗血功劳,有的说嘴;古董字画、碎铜烂铁,赏鉴上头抵得了当铺朝奉。论起来,下头人瞧他是天家亲戚,上头贵人瞧他是勋戚后代,总之有偌大面皮搁着,走到哪人都说“这蝈蝈真帅”——其实不过是夸奖金丝蝈蝈笼子罢了。打东汉外戚党锢至今,千古贵介子弟抵死不悟这个道理。雍正年间领的差使,在宗人府里闲得发闷,又调内务府,又嫌内务府升官慢,又调出来当军差,混几年再回京升官好有资格。
——绿营在清初完全由汉人组成,编为标、协、营及汛。士兵为世兵制,父死则子继,由汉人统帅。但从清中期开始,就逐渐成为以汉人士兵为主,由旗人担任中高级军官统领的军队。作为天生就受到满清统治者信任的旗人,在绿营里混上去其实容易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