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幻境之内。
林间无风。
淡金色的屏障在这夜间,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为其中的树木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
如梦如幻,似真却假。
某棵树上,李牧又闭上了眼睛,全身心的沉入玄妖之心中,一时无言。
那浩大的声音煌煌,直接从他的识海之中响起:“我从第一次生出自主意识到现在,有整整五万年的时间。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这道天便赋予了我一个使命——与我的本体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于我而言,这样的争夺,乃是自然而然的、也必须要去做的宿命。起初,我的意识中只有全力打败本体意识这样的信念,我本无善亦无恶。我从未拥有身体,也未经修行。玄妖之心虽然可以算是我的本体,但是我却不能控制它去做什么。”
“我与本体意识,本来便是同一身体生出的两段灵识。‘北泉真尊’修行至玄妖巅峰,共用去三千一百四十二年时间。这漫长的数千年时间中,我的本体‘玄妖之心’一直为他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妖元,我成就了他的修行。”
“他活过了三千一百四十二年,杀过妖,更杀过许多人族修士。他在东圣界中有很多朋友,也树立了不少仇敌。他行事果决,性情爽利,对友则坦荡无怀,对敌则狠辣直接。他这一生所杀之人、妖,皆有其取死之道,可以这样说,他从未杀过一名‘无辜’之修。”
“修皆有道,道有万千。所有的妖修,踏入玄妖之境后,都必须要选择一条专属于自己的‘神道’修行,我这具身体的主人,当初的选择便是‘我执道’。他太骄傲,也太过高看自己。开天族立足东圣界无数年来,没有一名本族之修,会选择‘我执道’。”
“‘我执道’专修本心,开天族本体庞大,素擅‘力’之道而非‘心’之道。北泉一意孤行,欲修此‘我执之道’,为的就是打破开天一族的限制,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攀登到更高的境界。”
“但是,也正是因为他的一意孤行和执念,我才得以借助他的‘我执之道’,得以最大限度的壮大。他修行此道后,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达到了玄妖巅峰,迎来古境雷劫,并且轻松度过。”
“天道有序,物有正反,道亦皆然。‘我执道’固然能够加快他的修行速度,但是修行此道的妖修,在度那古境之劫时,不仅仅要面对雷劫,更要面对‘混沌心魔劫’,此劫中的远古魔物难缠之极,耗去了他大半的魂力,才得以度过。”
“接下来他的结果,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这五万年的时间中,他的灵识被我逼的节节败退,他的神魂之中的记忆,也有大半被我吞噬。前面我同你说过,我们玄妖之心的意识,其实初生时并无善恶正邪的分别,我们能够形成的性情,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主人的影响。”
“而似我这般,几乎将主人的记忆完全继承,又用了数万年的时间来反复翻阅、反复回忆的例子,可说是少见之极。其实你所顾虑的,应该便是杀死一个与你毫不相关的修士吧。”
“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好,我很欣赏你这种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态度。这很大程度上,便代表了你的‘道’,你修为还浅,修行时间也还短,能够树立这样的‘道心’,十分难能可贵,但是你却忽略了一件事。”
那道声音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语气都是平平淡淡的,像是在叙述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物。但此时他话锋一转,却突然问道:“你所怀抱着的那种同情、怜悯的意愿,乃是对我将死的本体意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继承了他全部记忆的我,和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李牧静静的听他说完一切,这玄妖之心毕竟是活了数万年的存在,全面吸收了其本体的记忆后,他对于人心的把握,实在是精准之极。自己情绪上的一点波动,竟被他完全看穿。
其实在他心中,这天地间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善恶之分,只有由强弱决定的胜负与理所当然。如同将自己的家乡抹去的修行者、如同自己在全州随手杀死几个混子、又如同灵兽山中,被自己逼迫而走的马初元。
但是他也有他的坚持和底线,修行修行,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修的是自己的道,行的是自己的路,依据本心行事,才不会迷失方向。
修真界中,一向奉行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法则。似乎那强者便理所当然的要拥有一切,强者便能肆意的掠夺、欺凌乃至屠杀弱者。
善恶正邪,从来都不似凡间国度那般,以人心道德约束之,并且以律法刑具威慑之。强大即正义,弱小即罪恶,这样的道理,没有任何人告诉他,是他一步步走来,自行领悟而出。
但是,他却不愿奉行这样的道理,他始终遵循着自己本心内的德行操守,约束着自己的行为。该杀之人,他不会有丝毫留手,不该杀之人,他一个也不会去动。
眼下这个毫无反抗之力,将要被他玄妖之心联手抹去的‘北泉真尊’之意识,与他本无一丝一毫的交集,从未有恶了他,也没有阻了他的修行之路。
如今自己因为这玄妖之心的诱惑,想要和他合作,将这道意识抹去,其实从他的心底想来,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哪怕做了此事后,他会获得极大的利益。但是本能的,他还是有些抗拒这样做。只不过在刚开始时,他刻意的将这种情绪掩藏了起来。直到玄妖之心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