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老爷,当时的情形我看得真真的。看布政使刚一出贡院,徐钦差就带了兵马迎了上去,又掏出圣旨,按照名单将一众大老爷给拘了。好惨烈,有的大人因为多说了一句话,就被锦衣卫打得满口是血。”
“什么,圣旨,徐珵拿到了圣旨?”黄威一把将仆人扔在地上,整个人就好象是漏气的皮球,软倒在胡窗上:“完了,完了,这是彻底地完了!”
先前那张血红的脸已经完全惨白下去,就好象是一张死人的脸。
“对,这是要完了。”高文指了指茶杯:“黄主薄请饮此杯,进了锦衣卫的监狱,再想喝这样的好茶就难了。”
“高文,高文,高文……”黄威颤着嘴唇,只翻来覆去地喊着高文的名字。
高文也不急着叫外面的小鹰带着兵丁过来拿人,只坐在黄威傍边微笑着看着这个已经彻底失败的可怜虫。
胜利的滋味如同美酒,需要慢慢地品。
太阳从头上下来,穿过树叶的缝隙,将光影落到黄威的脸上,如同老人斑。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黄威已经老得不象话,就好象是一个八十岁的老头。
汗水如同泉水一般从黄威的额头上渗出来,竟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小鹰又喊:“什么人,你来做什么,快离开!”
原来外面又来人了,那人大喊一声:“尔止,尔止,我是俞士元啊!你可在里面,快快快,放我进去。”
高文正端着茶杯的手不为人知地一颤,他知道,自己的乡试结果出来了。
俞士元是昨天来西安的,说是今日一大早就会去高文家等着。若是喜报一到,也好讨口酒吃,粘点喜气。
若高文不中,他应该还在家中等着。如今却急吼吼地过来,自然是有好消息。
可算是中了!
高文深吸了一口气:“小鹰,是自己人,放士元兄进来。”
俞兴言手中拿着一张大红喜帖,一脸亢奋地跑进来。因为实在太激动,在门槛处绊了一记,险些摔倒在地。
“尔止,大喜,大喜啊……嘿嘿,黄威你也在这里啊!”
黄威看到他手中的喜报,身体一颤,手抖得厉害。
高文这些再顾不得矜持,急问:“如何?”
俞士元嘎嘎地笑起来,“中了,中了,中了。”
高文:“什么中了\/”
“恭喜尔止,高中我省乡试举人,还得了头名案首。尔止,不不不。”俞士元将喜报塞到高文手中:“现在我应该叫你高解元了,了不起,了不起啊!”
虽说高文肯定自己能够中举,开玩笑,区区一个陕西乡试,如果连王船山都中不了,如果连基本的公正都做不到,这科举制度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可是,考场上的事情意外实在太多,就算你卷子作得再好,也未必能够拿到好名次。
却不想,今日自己竟得了第一。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接过喜报,高文只看了一眼,就放声大笑起来:“天助自助,这上苍还是公平的!”
俞士元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尔止,喜报送到贵府时,你母亲和石小姐都哭成一团了,到到走时还没有停。你还是快些将这里的事情办完,快些回去吧!对了,我已经带信给叔父还有石先生,请他们快去你府上,也好一道庆贺庆贺。”
高文:“石先生和你叔父考得如何,中没有?”
俞士元:“我一直在你家里,他们中还是没有中,我也不知道。多半是没中吧,也不打紧。快走,快走!”
听他说母亲和石幼仪一直在哭,高文也没心思再在这里快意恩仇,就对黄威道:“黄威,站起来,随我去归案吧!”
“假的,假的!”突然间,黄威猛地站起身来,一把从高文手头将喜报抢过去。咬牙切齿:“一定是你这小畜生想要气老夫,故意做假,这是假的。哈,高文,你伪造衙门公函,私刻官印,该当何罪?小畜生,你的麻烦大了,大了,大了!”
说到后面,嗓子却倒了,变得又沙又哑。
高文也懒得理睬,只在一边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个可怜虫。
“小畜生,你要抓我归案。你犯下这么大的事,老夫先住你归案。哈哈,哈哈,高文,高文,你也有今天。呜呜,老天爷啊,我黄威究竟犯了什么错,命你要犯这个煞星,你要如此对我!”
黄威做韩城主薄二十年,日常做的就是公函往来这等机要公务。如何看不出这喜报是真非假,这个时候,他的精神终于彻底崩溃了。
拿着帖子在院子里乱跳乱叫,状若疯狂。
这情形惊动了围住院子的小鹰等人,一声喊,小鹰、赵千户和一群全副武装的兵丁涌了进来。
赵千户大怒:“来人,将这疯子拿下,送进监牢。直娘贼,一个狗吃不剩的县主薄,也敢跟高解元作对,等下老子得叫你好好尝尝爷爷的滋味,定叫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跟着高文攻占存银的粮仓,发了大财,对高文又是敬佩,又是感激。也知道高尔止前程远大,有心讨好。便存了心等下要给黄威好好用用刑,什么辣椒水灌鼻,烙铁烙胸,竹签扎指甲缝,都得给这个不开眼的家伙过一遍。
立即就有两个兵丁应了一声,上前剪住他的双手。
看到赵千户眼睛里的凶光,黄威如何不知道这个武夫的心思。
黄威在公门里呆了一辈子,里面的门道自然一清二楚。\/知道自己一旦落到他们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