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澄不由得伸手扭住了被角。
房门幽幽开了,安澄也赶紧关了灯。回头再看向窗子,确定窗帘已经拉严,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房间乍然陷入黑暗,安澄的眼睛还有一点不适应,所以直到身边的床垫一矮,她才知道他已经过来了。
她扭紧被角小心吸气:“你怎么来了?难道不明白,这个案子一天不审结,你我就不该这么私下见面么?”
更何况是他这样直接走进她房间里来渤。
黑暗里,他轻轻一笑:“嗯,我当然知道。”
此案从开档案那一天,楚乔就不断在质疑安澄是否有资格在起诉他,所以此时的安澄和汤燕犀之间不可以有任何的法律关系,否则一定会被楚乔所利用佐。
甚至就连私下的见面也不合适,以免被楚乔狗急跳墙抓住把柄,使陪审团对安澄人品产生怀疑。
况且,汤燕犀此时已被吊销律师执照,是绝不可以让人以为安澄却在这个时候听取了他的意见。
“不过我来不是看你……”安澄的眼睛终于渐渐适应了黑暗,看见他清亮的眸子在夜色里潋滟如清泉。他笑了笑接着说:“我是来看病的。”
安澄心下咯噔一跳:“你又乱说。”
“怎么是乱说呢?”他向后坐去,两手左右撑开:“岳父是我汤家几十年来的家庭医生,我从出世到现在,身子都是他照料的,所以我觉得不舒服的话,当然应该登门来找岳父看病。”
他向她眨眨眼,光如碎星:“所以我不是乱说,我是在自圆其说。在法庭上也一样,往往并不一定需要缜密的逻辑,只需要你能自圆其说,陪审团也都是人心肉长,自然就肯相信。”
安澄心底莫名被某种说不出来的情绪胀满。她紧紧盯着他侧颜:“你……该不会真是哪儿不舒服了吧?”
他转过头来,露齿而笑:“嗯,真是病了。”
他捉她的手,按在他心上:“相思成病。”
那一瞬,他的心脏热烈而又稳定地在她掌心下怦然悸动,那频率穿透掌心,沿着安澄的血脉,也同样振荡在了她的心上。
那一瞬,他们是两颗心,却跳着相同的节奏。
安澄忍不住湿了眼眶。
“值得么?”母亲曾经这样问过她。为了维护司法公义,要忍受与他的表面为敌,更要母子天各一方……彼时她也曾在手机里对着母亲痛哭,最初的那些时日忍受不了对孩子的思念,恨不能举了前言,不想再管什么案子了,只想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
可是当泪擦干之后,她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冷静。
她不后悔。
从选择学习法律的那一天起,这就已经成为了她的理想和信仰。一路走来这多年,每一步,她都在践行自己曾经的誓言。
况且这个案子一步一步走过来,她越发清楚这是她注定要扛起的责任。因为她邂逅了汤燕犀,因为曾经只有她才知道他要做什么,事到如今也唯有她才能最终将他多年的心血付诸现实。
这么多年,他始终披一身灰,立在黑白之间。那枚蛇戒无疑又成为加重黑的砝码,只有她才有能力拉他一把,将他带回阳光。
安澄含泪点点头,伸出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心口:“我也一样。病了,因相思。”
.
他的身子在她掌心下倏然一震。
她却随即俏皮一笑,缩回手来:“别自作多情。我想的是我儿子。”
那一刻的微妙,倏然就被打破了。他懊恼闷哼,“……我受伤了。”
她唇角继续上扬:“那正好,你现在可以名正言顺下楼找我爸看病去了。我明天还要上庭呢,没时间跟你闹。”
汤燕犀便也只能叹息。
他们俩啊,斗嘴的习惯都已经印入了血脉里,张嘴就来,完全不用打腹稿。
他哼了一声:“我怎么会不明白。”
她所有的心血和努力,又何尝不是在帮他完成他未竟的事业?他自知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也必定要承担法律责任,所以被吊销律师执照也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所以他未竟的事业,只能托付给他最信任的人。
她是他最好的,也是不二的人选。
所以他带她一步一步成为律师,最后又一步一步成为检察官,终于挺起了那副肩膀,与他并立。
他抓过她的手来,揉在掌心里,然后勾住她的头,让她舒服地靠在他肩上。
他接下来打开电脑,十指翻飞连线中国。
一分钟之后,安然便含笑出现在了安澄的视野。
中国正是早晨,阳光清透明媚。安然穿一身黑色练功服,正在练功房里的模样。
安澄看了母亲几眼,便赶紧向她身后寻找。安然又岂会不明白女儿的心,竖起手指朝女儿女婿“嘘”了一声,转动屏幕,照见练功房墙边的把杆。
白的墙,黄的地板,
tang金色的阳光,银色的把杆。这一切都晕起朦胧的光,光线又空蒙成了雾,共同笼罩在把杆旁一个小小的身影上。
不是成人高度的把杆,而是一看就是特别安置的低度把杆。就在那把杆旁,一个稚嫩的身影笔直地站着。身穿特质的纯白练功服,手扶把杆,立在那光雾里,像一个小小的白天鹅王子。
安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像是怕打扰了那小小的王子,只能伸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啊,他会站了,可是这一站却竟然就是这样有模有样地站在了把杆旁,气质清贵得像是小小的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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