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还是不说话,却推开被子,一片腿儿下了床,走到书桌前去抓过了一张白纸。拈起一根笔,他偏头想了一下,便在白纸上画了起来。
他在画画儿方面,安澄同样没有刻意去培养他什么,可是他终究还是继承了汤燕犀的部分天分纺。
等他画了一会儿,安澄问:“妈妈可以去看你画了什么吗?”
汤圆回首,乖巧地点头微笑。
安澄便走过来,瞧见白纸上画了一个个扁长的矩形。矩形上各自有那么一笔两笔,看上去更像是划痕。
安澄怔了怔,盯住儿子的眼看了好几眼:“这些……是砖头?”
汤圆开心极了,丢了笔,两只眼睛亮闪闪地冲安澄无声鼓掌。
安澄便坐下来,捉住儿子的手臂:“原来就是这个吸引你了啊。那妈妈就给你讲讲这些是干什么用的,你以后就别再自己一个偷偷爬上去看了,好么?”
汤圆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亮晶晶地盯着安澄,等着答案。
安澄虽然明知道这小子心里想什么呢,可是对着这样一双眼睛,还是狠不下心来。便也只好叹口气摇摇头,没戳破他瓯。
“因为这座房子是一座很老很老的房子,比太爷爷还老,也许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安澄将汤圆揽过来,坐在她腿上,伸手指着转头上的划痕说:“几百年,汤圆知道这是有多长么?”
汤圆用力点点头。
“因为这老房子已经有了很老的历史,宅子里用到的砖头就也同样都是老物件儿了。太爷爷当年将老房子整体打包从中国运出来,就是要求所有的部件儿都必须是原物搬迁,所以这些砖头就也还是那些老的。”
“那么老的物件儿了,经过了那么多年的风吹雨打,还有搬迁运输,难免会留下一些划痕……”
汤圆却摇头,一双眼清亮逼人。
安澄便也只能叹口气:“好吧,既然你不接受这个,那我就再给你另外一种可能的解释:古代工匠呢都是手工操作,他们烧完砖头,或者盖完了房子之后,就也希望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自己的樱啊。这就像是签名或者是盖章,可是他们在砖头和建筑上却没办法签名和盖章,所以他们选中了砖头。”
安澄用指尖划过白纸上一块砖头上那一道看似很随意的笔画,那好像是一捺。
“他们就用刚完成这些砖头或者房子的手,在还软和的砖头上划一下。这就是流下了他们独有的樱。”
安澄说着从多宝格上取下一个紫砂壶,翻过底儿来给汤圆看:“跟这在紫砂泥上留下印章的道理是一样的。”
这一回汤圆没有再那么坚定地拒绝接受了,他转开头,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闪过思索的光芒。
安澄这才松一口气,轻轻抚着儿子略长的发丝:“妈妈知道,男孩子天生都喜欢探险,喜欢神秘的故事。可是酗子,这些砖头真的没什么神奇的,不值得你再冒着危险爬上去,好么?我们收回思绪,乖乖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呢,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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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澄哄睡了汤圆,自己却回到房间后,一直闷头等到夜半三更,整个汤家都安静下来了,这才悄然坐起来,伸手捏住汤燕犀的鼻子。
汤燕犀夸张地学了两声猪哼哼。
他其实也没睡,之前虽然躺下了,却知道安澄根本是在装睡。
她若真睡,身子会彻底软下来,一个翻身就会不知的滚进他怀里来。他守株待兔,软玉温香抱个满怀之后才会开开心心地睡去。
可是今晚儿,媳妇儿就背对着他,虽然看似安安静静,可是肩膀的线条分明绷得溜严,他不用猜都知道媳妇儿一定是在黑暗里瞪圆了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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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猪似的哼哼声在夜里听起来这个刺耳,安澄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可是他却趁机探出舌头来,在她掌心湿乎乎的打转……
安澄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忍不嘴了脸,伸手掐他一把:“别闹!有好玩儿的事,要不要一起来玩儿?”
他一听眼睛就亮了:“好玩的事儿?”
安澄认真点头:“嗯。”
他却随即一扯媳妇儿的手,另外一手呼啦将大杯掀开来,将两人兜头盖住。
安澄低呼,手刨脚蹬给踹开,又羞又恼地低吼:“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无辜又好奇地眨眨眼:“好玩儿的事儿……难道最好玩儿的事儿,不是这个么?”
安澄气得没别的话好说,只能踹他一脚赶紧起身:“去死!”
汤燕犀看够了媳妇儿这又气又羞的模样,过完了眼瘾——这也是他从小就种下的心瘾,这么多年都无法拔除啊。他接下来也赶紧起身下地,手脚麻利地一同套上运动服。
安澄扭头盯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买好的夜行衣?”
是真的夜行衣,跟电影里似的,一身黑、连头套都有
tang。
他笑了:“带儿子去学剑道,把剑道的服装拿回来调整调整就是夜行衣了,连头套都是现成的。”
安澄白他一眼:“你儿子是瞪眼不说话,你是瞪眼说瞎话。”
都是太聪明的缘故,在别人还没看明白的时候,他早就看明白了,却又不想叫别人知道自己慢一步而尴尬,所以他干脆用这样的方式来插科打诨。
汤燕犀也不以为忤,故意将眼睛瞪得更大:“谁叫我们爷俩儿都是薄眼皮儿呢,容易被人当成是单眼皮,所以这眼睛得多瞪瞪,才能瞪出欧式双眼皮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