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觉中时辰已过了午时,暖洋洋光灿灿的冬日已旋过咸阳上空,大地虽是一副风和日丽的冬景,但此时的咸阳城却弥漫着大战來临的紧张气息。
咸阳城外,由于城南有渭水河这一道天险屏障,北面则是连着西面群山的北阪高地,西面亦是一片林地山塬相互交错,真正可用于大军集结攻城的,便只有东面那一片开阔低缓的平原。
而此刻在这片开阔地上,正集结着一个个土黄衣甲的步卒方阵,一面面猎猎招展的大纛旗遍插在步卒方阵之间,号角鼓声一阵紧过一阵,渭水河南岸的楚军大营仍在不停地开出一队队步卒,越过那座宽敞的白玉桥,源源不断地向咸阳东门集结而來。
楚军的骑兵沒有奉命参加攻城战,刘邦将余下的十五六万步卒全数赶出大营,为的便是按张良的计谋,极力营造出一个全力攻城的浩大声势,迫使在章台的林弈尽快启用章台通往咸阳的密道,以便让在林弈军中的细作获得密道的位置。
在楚军列成的十几个步卒方阵之间,还架起了九座礟车、近二十座大型连弩车,以及三五座大小不一的攻城云车,这些重型攻城器械原本是秦军辎重营从函谷关运回而來的,在栎阳城外,秦军辎重营突然遭遇樊哙的飞骑,仓促之下虽然秦军及时焚烧了一大部分重要器械,但仍有不少攻城器械落入楚军手中,很快被樊哙派人运回给了刘邦。
对于这些制作精良、威力巨大的大型器械,诸如刘邦这类仓促起事的农民军势力,人力财力都远远无法与鼎盛时期的秦帝国相提并论,便是想要仿制这些器械,恐怕都无异于痴人说梦一般。
意外得到这些精良的器械,刘邦大喜过望,原本打算留作压箱子底的法宝,以便日后作为与其他群雄争夺地盘的杀手锏之用,然而在眼下关节,刘邦也只得咬咬牙恨声骂了句道:“他娘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老子豁出血本了!”
于是这些器械便被楚军们推到攻城战场上,几遍悠长号角声过后,楚军们列好了阵势,站在司令云车上的刘邦大手一挥,楚军方阵便随着雷鸣般的鼓声,隆隆发动起來。
便在这时,咸阳城头也响起了急促的号角鼓声,一排排黑色甲士涌上箭楼瓮城,紧张地忙碌着搬运各类物事,准备抵御楚军的进攻。
那日朱辉所部在武关遭遇楚军伏击而至全军覆沒的消息传來之时,咸阳城内便开始乱哄哄起來,以韩谈为首的一班白头老臣,联合皇族一些遗老,公然在朝堂之上指责林弈,说林弈丧师失地,不堪任帝国上将军,要向新皇举荐皇族公子來替换林弈。
好在手握咸阳城全部军力的陈建新、谢树挺两位将军鼎力支持林弈,甚至在与韩谈那班老臣争执的最激烈之时,暗中授意部下带兵闯入王城大殿,面对满殿黑森森铁塔般的甲士,韩谈那些老狐狸这才沒有再纠缠武关兵败之事。
及至刘邦的楚军攻破蓝田大营,大举包围了咸阳城之时,韩谈那些整日只知道玩弄宫廷权术的皓首老臣们,顿时沒了主意,乱纷纷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陈、谢两位将军临危不乱,上书请命新皇子桓下旨整军备战,打开城内卫尉府下属的兵器仓库,向城内的老秦人分发兵器,号召所有老秦人精壮与守军一起上城抵御楚军。
在城头箭楼处的陈建新,望着城外黄茫茫的楚军人海,对比着城头上下兵力单薄的重甲步卒以及那些战力薄弱的王城禁军,还有那些初次拿起兵刃的老秦人们,心下暗暗一紧,不禁有些担忧自己能否守住这座象征帝国最后荣耀的都城。
“上将军,你们在哪里啊!咸阳城已到了万分危急之时,末将生怕帝都会有闪失啊!”陈建新在心中暗暗呼唤着林弈,昨夜子时时分,陈建新在城头也看见了城外秦楚两军的混战,但他以为那只是许峰所部在突围,却沒想到林弈也已然回來,并且已经带领所有老军进入章台宫,否则他早就通过王城后宫书房内的密道去找寻林弈了。
而此时林弈正在章台宫里的寝屋内,一面发着高烧一面接连做着噩梦,在进入章台宫后,林弈便开始发起了高烧,在强忍着昏昏沉沉的睡意,布置完宫城的防卫等诸事后,林弈刚刚起身离案,却又陡然软倒在案旁,惊得郑浩一帮将军们手足无措起來。
连日來透支心力疲惫交加,再加上不慎落入冰冷刺骨的渭水河中,林弈染上了风寒,终是结结实实地病倒了,迷迷糊糊之中,林弈噩梦连连,脑中频频出现各种各样的如地狱般可怕场景。
隐约之中,林弈梦见自己回到了穿越前的战场,仍抱着把毛瑟步枪,指挥着部下与蒋军拼命死战,然而沒过多久,正在与自己部队死磕着的蒋军,忽然摇身一变,成了身穿黄色衣甲的楚军,而自己身边所有部下却突然消失的一干二净,情急之下林弈抱起一挺轻机枪:“突突突”地向大片涌來的楚军扫射过去,奇怪的是,任是子弹怎样打在身上,那些楚军却是毫发无损一般,依旧面色苍白而又木然,一步步举着长矛吴钩向自己逼來。
正在林弈大急之时,眼前的场景却又陡地一换,林弈突兀地矗立在咸阳城头,而在他脚下的咸阳城,却是人间地狱一般的场景,整座咸阳城内到处是燃着大火的房屋、死状各异的尸体、哭天喊地的老弱、恶魔一般的楚军,在他站立的城头处,砖石缝隙间竟是突然潺潺冒出鲜红的血液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