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后的郿县县城一片血色,整夜的鏖战,只有一千六百名的秦军甲士硬是吃掉了足足四千余的戎狄兵,除了抓了数百名俘虏外,斩首敌军三千五百余名,秦军自己阵亡三百余、负伤五百,另有五六百名老秦人也牺牲了,秦军的伤亡中,除了死守四个城门的步卒连队伤亡,还有便是许多秦军被躲在各处民宅内放冷箭偷袭的戎狄兵所射杀而造成的。
城内除了县衙监狱关押的五六百老秦人外,城北的官府仓廪里还关押着近两千名老秦人,县城里的所有精壮老秦人早在几天前戎狄兵攻入郿县时,便被戎狄人尽数斩杀,余下幸存的这些多是老弱妇孺,这些被林弈等人及时救出來的老秦人们,纷纷涌到林弈跟前,要对这位帝国年轻的上将军千恩万谢。
而林弈此刻却无心应酬这些老秦人们的道谢,只寥寥安抚了几句,便让郑浩安排这些老秦人帮忙清扫处理战场并恢复县城秩序,送走这些死里逃生、心情激动的老秦人,林弈赶紧让胡两刀找來那个戎狄商人狄胖子,板着脸沉声喝问一句:“他娘的,你小子不是说城内戎狄兵不下五千人吗?怎么现在只剩下四千了,难不成是你小子是奸商,做买卖缺斤少两习惯了,拿这一套來忽悠老子!”
“将军饶命啊!我哪有那个狗胆,敢欺瞒您呢?”那满脸肥肉圆嘟嘟的狄胖子,一见林弈一脸不悦之色,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哭笑不得地连连诉苦道。
“那你给老子好好说说,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一千戎狄兵跑哪儿去了!”林弈闻言上前一步,手按剑柄圆睁着怒目盯着狄胖子喝问道,大有一言不对,立马拔剑斩了狄胖子脑袋之势。
“将军息怒啊!小的昨夜便说过了,这是从在小的店里吃酒的那个军官口中得知的啊!”狄胖子见状骇得连忙跪倒在地,可怜兮兮地求饶道。
林弈略一沉吟,觉得这胖子贪生怕死,倒也不像是有意欺瞒自己,思忖片刻便板着脸对那胖子说道:“那一会我再去找來几个戎狄军官审问审问,你就好好给老子当翻译,若是敢耍滑使诈,小心老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敢,不敢,将军威武英明,小的仰慕得紧,哪敢在您面前耍滑头!”狄胖子见林弈口气松动,这才谄笑地起身奉承一句道。
“少跟老子來这一套!”林弈横着眼冷冷骂了一句,便回头询问胡两刀道:“那些戎狄兵俘虏呢?”
“杨司马已经派人押到城北荒郊去了,准备!”说着胡两刀抬手打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看得一旁的狄胖子冷不丁一个寒颤,只觉得这严冬清晨又肃然冷了几分。
“赶紧骑马过去,让老杨给我挑几个军官出來,他娘的别下手太快了!”林弈一听吓了一跳,顿时有些着急连连催促胡两刀赶紧去“救”几个戎狄军官回來,一面心里有些郁闷地琢磨着,这帮兔崽子跟着自己久了,竟然也会擅自作主张处决俘虏,不过回头想想,杨坚毅他们做的也对,眼下自己这帮人正被刘邦项羽赶得四处乱串,连个落脚之地都沒有,怎么可能还带着这一大票俘虏逃生。
胡两刀见林弈惶急的神色,心知事情紧急,二话不说紧跑开几步逮着一名正巧路过的骑兵,一把将马上的那甲士给拽下來,不由分说地自己骑了上去,直奔城北飞驰而去,那名可怜的秦军骑兵一头雾水地从地上爬起來,无辜地回头望了眼林弈,似乎是自征询林弈的意见,林弈见状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对那骑兵摆摆手示意沒事,那骑兵这才悻悻离去。
城内的秦军与老秦人们正在打扫一片血红狼藉的县城战场,一辆辆小板车从大街小巷里拉出一小堆一小堆尸体,运到南门城外,将敌我两军将士尸体分开后安葬。
那成百上千的戎狄兵尸体,秦人们自然不客气地乱埋一气,老秦人们心想,你们这些成天只知道跑到别人土地上奸淫掳掠的外族人,老子沒把你们尸体扔到荒郊去喂野狼,就已经算是够客气的了,而对于秦军将士们的遗体,老秦人自然是好生郑重地安葬,若不是因为时间等各方面不允许,郿县老秦人都想把这些牺牲的后生们,一个个地以秦人烈士理应有的葬礼规格进行安葬,怎奈秦军阵亡将士也足有三百多,加之周围还有不少戎狄兵随时有可能杀到,所以老秦人们只好一切从简,集体厚葬了这些后生。
望着一排排被拉到城外的秦军将士尸体,林弈心下也是一番沉重,自从咸阳突围到现在,历经三战,两千精锐重甲步卒已经锐减了近一半,而眼下自己的处境直如史书上所写的,若干年后会发生在项羽身上的那幕情景一样,四面楚歌。
郿县地界乃至整个陇西大概已经完全被戎狄人抢占过去了,广阔的陇西地面上到处都是戎狄人的飞骑,林弈原來设想的以陇西老秦人故地为根基,再图谋复兴帝国的方案眼看着已经无法实施下去了,而随着咸阳陷落,山东六国复辟叛军霸占关中腹地,自己的退路也被截断了,此时此刻,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陇西故地残存的赢氏皇族是否还在,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未知数。
林弈在城中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四下忙碌的军民们,心绪一片纷乱,顺利夺回县城后,一个新的难題又摆在林弈跟前,那就是救出來的这些老秦人自己该如何处置,对于敌军俘虏,林弈大可以为了大军安危为由,直接斩杀,但面对郿县这些老秦人们,林弈却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