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时分,通往咸阳西门广场辎重营营地的主街道上,行进这一长列由各色伤兵组成的长龙,这些伤兵们,轻伤能走的互相扶持着前行,重伤的则由那些尚有余力的同袍帮忙抬着,人人皆是浑身鲜血淋漓、衣甲破碎凌乱、面色苍白憔悴,一路呻吟声竟是直达咸阳西门。
秦军整整一下午的凶猛进攻,让整个咸阳城都山摇地动起來,东门的防守几乎差点被秦军完全攻破,最为危急之时,秦军甚至撞破了第一道城门,冲入了方圆半里宽敞的瓮城之中,原本死守东门的两千汉军,在秦军第一轮火力覆盖射击之时,便已伤亡惨重,好在北门、南门两处的六百汉军及时赶來增援,终于堪堪顶住了秦军攻城步卒最具威胁的第一波冲击。
然而,仅仅半个时辰之后,秦军步三师接替步二师发动了第二轮猛攻,依旧是优势火力先行覆盖,而后攻城步卒借助云梯云车,呼啸地向城头卷來,由于伤亡惨重兵力吃紧,连只是最为后勤支援的辎重营士卒们,也被董成悉数赶到城头,一番惨烈血战之后,同样伤亡不小的秦军暂时后退百步休整。
而此时,城头上仅余的不足一千汉军,几乎是人人带伤、精疲力竭,一名千长、十三名百长阵亡,余下军官亦是人人如同血人一般,连主将董成也身受两处箭伤,好在董成受伤的部位并不是要害所在,倒还能撑持着指挥作战。
要说这咸阳城内的三千汉军,对于刘邦麾下的所有汉军而言,也不可谓不精锐,他们正是刘邦亲自从精锐中军护卫中遴选出來的,然而,面对拥有如此强大优势火力以及绝对优势兵力的秦军,这些汉军们几乎是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用血肉之躯來阻挡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秦军步卒,能撑持上两三个时辰,已算是难能可贵了。
正当汉军士卒们一个个软到在城头,气喘吁吁地喘气之时,一通熟悉的战鼓轰鸣响过,一阵让汉军士卒们恐惧万分犹如梦靥般的嗡然破空声再度响起,,秦军的第三轮火力覆盖射击开始了。
“撤下城去,准备最后死战!”董成在部下的扶持下,无力地挥手下令道,他知道以眼下这些残兵肯定是无法再阻挡秦军的第三轮猛攻,咸阳城破,恐怕便是今日了:“丞相,咸阳城完了!”董成心中无声地呐喊一句,便悲戚地闭上双眼,任由部下将其搀扶到城下安全地带。
原本他与张良商议,依靠咸阳城坚固的城墙,加上这三千精锐汉军,再不济也能抵挡个几日,然而,现在董成知道他与张良都大错特错了,他们错得并不是错估了战局形势,而是远远低估了这支秦军的恐怖战力,在他们心中,秦军仍是一年前那支兵败如山倒的残军败旅,就算兵力再多于汉军,有坚固高大的咸阳城,汉军亦能阻挡些时日。
就在董成已然绝望之时,城外突然传來一阵悠长的号角以及清脆的金鸣声,紧接着落在城头的那阵令汉军士卒毛骨悚然的弩箭暴雨、威力惊人的燃烧弹,便骤然停住了,而后,一阵隐约整齐沉闷的战靴踏地声便隔着城墙传了进來。
“将军,秦军退了!”一名胳膊绑着带血绷带的百长,惊喜地冲了下來高声大喊道。
“你说什么?”董成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连忙拽住那名百长急急追问道。
“秦军鸣金收兵,撤退了!”那百长不顾被董成抓得生疼的臂膀,一抹脸上血水,高声重复了句。
这下董成终于听清了,然而他仍是不敢相信这个突如其來的意外之喜,明明城破在即,秦军如何能突然撤退了,于是,董成一把拨开身前的那名百长,竟是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城头,待他亲眼看到,成片的秦军方阵如同一道黑色潮水一般向远处退去之时,一股眩晕感袭來,董成竟是骤然软倒昏阙了过去。
秦军的“试探性”进攻便如此草草结束了,留在城头处的同袍尸体秦军无法及时运走,便只把城下的同袍遗体悉数运回大营,侥幸活下來的汉军士卒们,也开始在军官们的催促下,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躯壳,缓慢地清理着城头战场,因了还需准备明日守城作战所需的兵器弩箭滚木礌石等等物事,同样伤亡大半的辎重营士卒们,便汇成一条伤兵长龙,慢慢地向西门营地蠕动着。52网]
一路上,原本那些打开屋门探头出來互相询问局势战况的咸阳秦人们,一见到这些模样吓人的汉军伤兵,连忙又纷纷缩回自己屋子,砰然地关紧了屋门,无人來慰问这些为守住咸阳城、血染战袍的汉军士卒,反而一道道院落内,竟是隐隐传出一阵阵低声欢笑,惹得汉军士卒们更是心头发凉。
在主街道旁一条小巷子内,韩青与老年躲在阴暗处冷冷地打量着这支汉军残兵:“头,我们还回辎重营吗?”老年低声问了一句道。
“回,还未找到老杨之前,不能让汉军对我们的身份起疑!”韩青略一沉吟,断然低声说道,在秦军猛攻咸阳东门的整整一个下午,他与老年两人分头在咸阳城内转悠了几圈,竟是沒有发现任何一点有关于杨坚毅斥候小队的线索痕迹,无奈之下,韩青只要决定先行回汉军辎重营,待入夜之后再度出來找寻,担任搜索敌军情报的斥候,往往要潜入敌军大本营,其藏身本事自然是毋庸置疑,只要他们不想露头出现,寻常人便断难发现他们的踪迹。
说罢,韩青与老年寻了个机会,趁这些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