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虞山顶常年覆雪,对于派内弟子而言,白色最是常见,但柳棠还是偏爱断剑崖下那片黄蕊白瓣的海棠。每年花开之时,他总会趁着闲暇,独自一人走下山,置身花海之中。
深究为何会如此喜欢这素色且无香的白海棠——或许是如传闻所说,这种花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它们的心思,故意隐藏起了自己的气味——而这种缺憾,恰恰是他最为动容的。
九年前的那一日破晓,柳棠正双手交叉置于脑后,翘着二郎腿躺在这由落下的海棠花瓣铺成的“地床”之上,闭着双眼养神,很是惬意。
在门派中,他作为师承掌门的大师兄,时时刻刻都保持着一丝不苟的态度,不论是在习剑亦或待人处事之时,都要努力维持作为“大师兄”应有的模样。所以,如此看似“吊儿郎当”的姿势,他只有在无人之时才会做出。
自从有记忆起,柳棠就一直在落虞山生活着,他知道自己是一个被父母抛弃在落虞山下的孤儿,若不是恰巧被师叔拾到并带回门派,恐怕早已而死在山下了吧。
或许正是如此,那时的柳棠个性清冷,不擅与人熟络交往,故而师弟们都对他敬而远之。当然,林羽慕除外。
微风轻拂,他缓缓睁开双眼,初晨的阳光洒在身周的这片白海棠上,很是好看。他偏了偏头,只见眼前那叶面上那颗露珠透着莹莹亮光,顺着叶脉滑向叶尖,垂挂着,摇摇欲坠。
他弯了弯唇角,伸手接住了这一颗露珠,凉凉的。
又是一阵风吹过,混杂着淡淡的青草香味,沁人心脾。
“一寸韶光,一缕清芳……”柳棠不禁喃喃。
恰时,忽闻不远处竟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是有人,可为何自己毫无察觉?况且这块地方极为幽僻,常日几乎没看到除自己以外的人来过。
一念及此,柳棠腾地站了起来,手握剑柄,厉声道:“谁?”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由远及近,却见从海棠丛中钻出来的是一个不过十余岁的小女孩。虽是面生,看看她的装束正是同门弟子。
柳棠稍稍放下警惕,松开了紧握剑柄的右手。
小女孩怔怔地看着柳棠,直到见他转身离开,才急忙跑上前,问道:“请问,是同门的师兄吗?”
“嗯。”柳棠闻言,停下脚步,应了一声。
小女孩走到他面前,忽闪着大而明亮的双眼,盯着柳棠的脸庞看了一会儿。直到柳棠被她看得有些焦躁,撇过头去,她才笑嘻嘻道:“师兄看起来好一本正经,竟然也会喜欢海棠花吗?”
柳棠被问得竟一时语塞,作为一名习武少年竟然花花草草,听起来确实不可思议。
他正想找个借口敷衍过去,那小女孩又道:“不过师兄刚刚吟的那句好美!我想想下一句接什么好呢……对了,不知道师兄叫什么名字?”
“柳。”
“柳……唔……”小女孩一脸纠结地苦思冥想着,“一叶孤柳,一……”
柳棠只觉跟素不相识的小女孩聊天很是不耐烦,留下一句“失陪了”便急忙提步离开。
“师兄!”身后是她的呼喊,他却充耳不闻。
第二次见到她时,已经过了快半年。
这一日,无霜掌门将他叫到了身前,向他介绍旁边的一名弟子道:“晋泉,这位是无荇长老门下弟子——小绮。”
柳棠并未直视那名弟子,只是颇具礼节地向她行了个礼。
“柳师兄。”那弟子回了个礼。
无霜掌门道:“明日无荇长老将带着门下弟子下山游历数月,只是这小绮才入师门不过半年,故而将她留下继续学习心法。”
柳棠隐约猜到了掌门招他前去的用意,但并未言,只是静静地听掌门安排。
果然,无霜掌门又道:“本想这段时间且将小绮交给其他长老,可偏偏他们都腾不开时间。为师心想,你在本门研习心法已有近十年,成绩早已在其他弟子之上。所以,为师决定将传授心法的任务交予你。”
柳棠闻言很是犹豫,若是教简单的剑法尚且可以一试,可传授心法却是难上许多。倘若对方是个无法意会心法意境的榆木脑袋,那可就更为难办了。
无霜掌门显然看出了他的顾虑,只道:“不必有太大压力。”
“是。”柳棠点了点头。
离开澄虚宫后,小绮便一直跟着他,连蹦带跳的,十分欢喜道:“原来你就是师兄师姐们说的那位冷面大师兄呀,难怪那天都不理我!”
她见柳棠只顾自己走着,并未答话,便又笑嘻嘻道:“柳师兄不记得我了吗?那天在白海棠花海里,你在吟句子呢!”
忽地,柳棠停下了脚步。小绮正是疑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才发现正迎面而来一位翩翩美少年。
少年满面春风,快步上前,喊道:“晋泉!”
柳棠露出难得一见的浅笑,道:“羽慕,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回来,师父交代的事情可都办妥了?”
“这是自然!”林羽慕正想说什么,却见一旁甚是面生的小师妹,问道,“这位小师妹是?”
未等柳棠回答,小绮便抢道:“我叫小绮,掌门让我跟着柳师兄学心法!”
自此,柳棠每天都会抽一部分时间教小绮研习内功心法,所幸她天资聪颖,一点即通,俩人都觉得非常轻松。
无荇长老游历回来后,小绮仍会每天一得空便去找柳棠。或是拉着他聊天,或是静静地看他练剑,就连林羽慕都不禁戏称她是柳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