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阿莲回到会灵观有点晚,和嬷嬷打过招呼后便立即进了厨房。
傍晚时分,一盅冰糖雪梨便送到了杏黄袍的道姑面前,轻声道:“娘子,此乃冰糖雪梨,有清热去火,润肺止咳之效。”
道姑看了一眼精致的白瓷盅中那别样形状和色泽的雪梨,取过小银勺尝了两口,先点点头,旋即好奇道:“这也是先前那人告诉你的法子?”
阿莲颇为兴奋道:“是呢,是一位名叫薛纵的少年公子,今日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他也果有如此特别的食疗之法。”
“哦,你还专门问了他姓名?”道姑淡淡问道。
“嗯,这位薛公子不只是献出食疗之法,今日还救了奴婢的性命。”
“发生何事?”道姑的神色顿时多了几分凝重。
阿莲这才一脸委屈地将街头遭遇道来,重点自然是西贼猖狂,以及薛纵见义勇为和那番振振有词。
道姑的眉头渐渐皱起,沉声道:“西贼是越发猖狂了,竟然敢到汴梁来撒野,开封府也真是窝囊。”
阿莲道:“可不是,那些差役捕头似畏惧西贼,待人不公,着实让人生气,多亏了薛公子,否则今日奴婢可能就回不来了。”
道姑淡淡道:“照你所言,此人确有非凡之处,小小年纪,能有那番见地和胆魄,着实少见,堪称少年英才了。”
阿莲大着胆子道:“就是就是,薛公子确实不错,乃是少年才俊,娘子若有机会,不妨举荐一二……
“我素来不掺和这些,你知道的。”道姑的回答十分冷淡。
阿莲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奴婢失言了,娘子恕罪。”
“嗯!”道姑淡淡应了一声,轻声道:“朝廷有选才之道,只要这少年是人才,肯定会有人慧眼识珠,肯定能出人头地。”
“是,娘子说的是!”阿莲点点头,对此十分认同。
……
与此同时,中年男子也回到了惠和坊的一所府邸之中。
“李公,属下已经调查过了,那日相救沈娘子的少年薛纵,确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士。年方十五,父母双亡,独自奉养祖母幼妹,家世清白,交际简单,并无不妥。”
“这就好!”须发白了大半的老者没有丝毫质疑,完全相信中年男子的结论。
“不过今日属下凑巧目睹了一桩趣事。”
老者饶有兴趣道:“什么趣事,说与老夫乐呵乐呵。”
中年男子道:“有一伙西贼在东京街头纵马,险些伤到一个女子,正是这位少年郎薛纵飞身相救。且此后义正言辞力驳西贼,质问开封府差役……”
听过详细描述后,老者缓缓道:“有点意思。”
“此子身手不错,属下特意打听过,应是家传的武艺。其父薛鹏举乃是一名禁军校尉,前年战死于好水川。”
老者恍然道:“原来是忠烈之后,和西贼算是仇人见面啊!”
“主要是西贼过于猖狂,开封府竟坐视不理,实在有失我大宋威严。”中年男子忍不住抱怨一句。
“开封府是有些过了,但缘由不在他们,西贼前来名为朝贡,实为和谈,岁赐方面李元昊更是狮子大开口。”
老者叹道:“谁让两府的相公们皆有厌战之意,在西贼面前根本毫不强硬,甚至软弱,以至今日局面。”
涉及朝政大局,中年男子自觉身份低微,不敢多嘴。
老者却自顾自道:“老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河北这两年水旱灾害频繁,百姓困苦,需要钱粮赈济乃不争事实,老夫自当如实上奏陛下。”
“李公,如此…两府的某些相公会不会不高兴?”中年男子微微有些担心。
老者轻轻一笑,摇头道:“不必担心,别忘了老夫过去也在两府待过,凭着从潜邸开始的老脸,说句话官家还是会听的。
何况我只是据实而言,只说我分内之事,老夫绝不越俎代庖,给西贼多少岁赐,不会置喙。”
中年男子想了想老者的身份,也便没什么可担心了。
老者则是悠悠一声叹息:“当今这朝政……吕夷简虽致仕,但在朝中影响仍大,章得象、晏殊之流都是书生出身,不够强硬。
几十年来,边军多败,花钱买平安已成习惯,一个个都想息事宁人。如今朝中啊,还真缺个寇莱公(寇准)般的人物……”
老者偶尔会在家对朝政有一二句议论,作为亲信的中年男子永远只是听听,绝不敢多言,更不会泄露半句。
“罢了,老夫虽有请旨镇守西北,奈何陛下不允,如今已是古稀之年,也管不得许多了。”
老者叹道:“但愿天佑大宋,早日平定西贼之祸,老夫在家好好教教子侄孙辈,青年才俊才是大宋真正的希望。”
“几位公子入四门馆读书之事妥当,李公不必担心。”
“我李家子弟,没能入国子监而去四门馆已算是耻辱,但愿他们知耻而后勇,将来能东华门外唱名。”
轻叹一声,老者悠悠道:“他们啊,要都能像妍儿一般,那我就省心多了,必可含笑九泉。”
……
四门馆招生,勋贵公侯家大都给子弟安排好门路,考试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
关于这一点,上到皇帝,下到国子监的官员博士都心知肚明,都是默许的态度。
自打太祖年间杯酒释兵权之后,大宋对将门格外优渥,其中就包括对其子弟的优待。除了恩荫,国子监和四门馆都会给些许名额,让这些将门子弟有个光彩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