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兰要走!而且是自己主动提出来要走!没有任何人驱赶她!
对于唐琬来说,这应该是件再好不过的事了。佩兰一走,随之而远去的便是佩兰对陆游的念想,只要她远在天涯,随她爱谁念谁想谁都可以,与唐琬无关,哪怕是她的夫君。距离产生的可不只是美,还有疏远,还有淡忘,只要佩兰走了,从陆游的身边消失无隐踪,一切便都好说。
可是,也就在唐琬疑惑地道出“道别”这两个字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怀着的竟然不是庆幸,而是愧疚,浓浓的愧疚之感。人心都是肉长的,唐琬的这颗心更是由最善良的那些皮肉构成,以至于她对任何事的怨念都只是稍纵即逝,从未长久。此时面对佩兰,亦是如此。
“佩兰妹妹,你真的要走了!”唐琬的言语里有不可思议,亦有几分挽留之意。
“蕙仙嫂嫂,行李我都已经收拾好了,跟你道完别,我便走。”佩兰淡淡地说道,好似真的已将这件事情看得通透,又或者是她那股与身俱来的安静气质使然,总之,这一句话里听不出她的心情,看不透她的喜怒哀乐。
唐琬只当佩兰因为自己之前过激的反应,早已对自己心灰意冷,忙解释道,“佩兰妹妹,怎么说走就走?刚刚的事情我是有些失态,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之所以愿意毫无保留地跟我坦白那些事情,是心里恐怕早已释怀。只怪我一时乱了神,伤了你的心。”
“嫂嫂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是佩兰曾心存妄想在先,如今又口不择言,戳到嫂嫂痛处,一切皆因我而起。嫂嫂千万不可自责。”
“不!佩兰妹妹,你为人爽快,性情耿直,实在是女子中难得一见之人,倒是我私心作梗,毫无为人嫂、为人长之范。”
一时间,二人争着你一言我一语,各自说着自身的不是之处,绵绵不休。虽说自谦历来是人人称颂的美德,可是像她们俩这样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恐怕旁人听着并不一定会觉得这真的是美德。
一杯茶几乎快凉透了,两人才停止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自我否定。在这段较长时间的对话里,无论唐琬怎么劝说,佩兰还是决意要走,看来她要走的心比那秤砣还要铁了。
佩兰将手中的半杯茶一饮而尽,意味深长地说道,“人还未走,茶已凉了,看来我是真的该走了。”
唐琬见状,赶紧提起眼前的茶壶,想到给她的杯子再满上。
佩兰伸手拦住,“这杯若再斟满,一时半会儿恐怕也喝不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蕙仙嫂嫂,就此别过。”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去。佩兰言行举止总是有股侠气,这应该与她从小在彦声伯父身边长大有关系。
“我送你。”唐琬随即起身。
佩兰连忙劝道,“嫂嫂留步,实不相瞒,这次走,我未和叔父、婶娘交代,所以不敢有什么大的动静。我这里有一封信,还请嫂嫂帮忙转交他二老。”
“这……”唐琬一时语噎,不知该如何是好。
“嫂嫂,您就当最后帮佩兰这个忙吧,我真的不想惊动他二老。”佩兰用央求的语气说道,一双眼睛也充满了央求的神情。
唐琬招架不住她的坚持,便问道,“那你怎么走?”
“我已经找人雇好马车了,车都已经候在外面了。”
“好,佩兰妹妹一路小心。”
“蕙仙嫂嫂,你人真的很好,你跟务观哥哥真的很般配。”
唐琬微微一笑,算是回应了她的这番话,佩兰亦以浅浅一笑回报。
唐琬目送佩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很好”“很般配”,所以你便选择退到远远的地方,不打扰?
佩兰远去的,孤零零的背影,让唐琬的心头再次萌生了愧疚之感,一个人捧着茶杯自斟自饮,喝了个半饱,直到尿意袭来,才恍然醒悟,“茶喝太多啦!”
唐琬如厕归来,竟发现陆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内,赶紧上前叫道,“娘,有什么事吗?”
陆夫人原本眯着眼睛,捏着手上的玉珠子,这会儿听到唐琬的声音,便睁开眼,“没什么事,我就不能来了吗!”一句话呛得唐琬无言以对,她这是等得不耐烦了吗?
陆夫人又伸手指着桌上的汤盅,“特意给你炖了碗绿豆莲子羹,解暑静心,你赶紧吃了吧。”
“绿豆莲子羹?”唐琬不知陆夫人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送这么一碗羹来,难道真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解暑静心这么简单?
“怎么?不喜欢?”陆夫人瞥了一眼迟迟不动手的唐琬。
陆夫人总是不怒自威,在这股威严之下,唐琬哪敢再迟疑,连忙坐下,一手端起炖盅,一手拿着调羹,抄起一勺送到嘴里,味道果真清凉得很。
“还当你不喜欢呢!看你这吃相,倒是喜欢得很!喜欢就好啊!喜欢就多吃点!这天里的日头毒得很,晒多了人会糊涂,要不及时解暑,难免心气浮躁,做出些傻事。”陆夫人看着埋头喝汤的唐琬说道。
唐琬一直埋着头喝汤,是怕看见陆夫人的脸,怕看见她那双令人有些发颤的眼睛,可是这会听了陆夫人这句话,唐琬清楚得觉察出这话里有话,便将脸从盅里抬了上来,“娘,我……”唐琬其实想问,是不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可是还不待她问出口,陆夫人便打断道,“你什么都好,就是藏不住事!”
藏不住事?这是什么意思?唐琬一时不知该回些什么。
“佩兰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陆夫人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