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凤离确定自己看到了皇帝眼里的不悦,极度的不悦,可也只是一眨眼而已,待景珑放下酒樽,侧首睇向王皇后,口气一派温和道:“梓童不提,朕倒忘了这茬儿,那就有劳御妻了。”
天降红雨?还是铁树开花?
殷凤离觉得难以置信,善妒的王皇后要给皇帝选秀女,这是个什么精神?
适逢殿上舞姬正跳着迎春舞,众星拱月中那领舞之人煞是耀眼,在那花红柳绿中也份外娇媚,只听王皇后笑指着那领舞的人对皇帝道:“这舞陛下看着可觉新鲜?”上次皇帝嫌宫里舞乐烦闷,她特地让人排了新舞。
“确实与众不同。”皇帝笑夸道,语态无一丝不妥,可殷凤离却留意到皇帝的眼神,哪有看到新奇事物的猎奇寻鲜之感,反倒是一种黯淡之色。
如果有人专注于某事,便会放下手边一切事物只着眼于心系之物,而皇帝虽也在赏舞,但他却在不停地饮酒,就跟男人心烦时会不自觉的抽烟一般,殷凤离能够断定,这景珑不喜选秀之事。
她是帮他呢?还是帮他呢?还是帮他呢……
这时又听王皇后进言道:“皇上喜欢就好,那领舞之人,乃妾身外甥女阮玉儿,这舞便是那孩子排的,开春选秀女,玉儿正好适龄也在秀女之中……”
这边王皇后话还没说完,那边殷凤离埋首就吐了出来,那吐得之惨烈,震惊四座,太后呕吐倒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太后偏偏吐在皇帝的吉服朝摆之上,这便让人惊骇了。
殷凤离敢赌咒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更不是听到王皇后的话给恶心的,她本来打算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管这破事儿,哪知道太监正巧给她端来一碗甜汤。
她晃眼一瞅,一碗红糖水里浸着个大核桃仁,她也没多想,拿了勺子就舀,却不想她以为的核桃仁竟又滑又软,她这一勺下去就舀碎了。
殷凤离当即就愣神,其实她已经意识到了是什么,但她还是问了陈锦:“这碗里是什么东西?”
“回太后娘娘,这是红糖猴脑,取的是刚出生小猴崽子的幼脑,大补之物……”
殷凤离只听到猴脑两个字胃里就在翻江倒海了,在她的食谱里,野生动物那是绝对的禁忌,她可是世界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荣誉会员呐!当然,这不是导致她呕吐的主要原因,最主要的是这道菜让她想起昨夜里刘尚宫脑浆迸裂的红白场面,她当即忍不住,狂呕不止。
等她吐舒服了,抬眼时,正对上景珑深沉的眼神,他倏然起身,她也慌忙跟着站起来,自觉做错了事,她连声抱歉都不敢开口,只低埋着头,眼睛不知该放哪儿好。
当景珑从她身旁错身而过时,她分明听到他一声极轻微的戏谑,“吐得好!”那声音之轻细,又仿佛他不曾说过一般。
她立时抬头,正捕捉到他光彩熠熠的眼眸,她确定自己没眼花,他并不生气她吐了他一身污秽,反倒是喜见她这丢人现眼之事。
这时柳公公近前,对她请道:“太后娘娘,随奴才更衣去罢。”
殷凤离这才回过神,离席而去。
那边王皇后,差点活活被气死,她就差一句话便可问得皇帝心意,好为族里选进宫的玉儿铺路,没想到话才说一半事情就黄了,当真以为在皇帝面前说几句话是容易的事?这要再找机会,又得多少周折。
虽然刘尚宫不在,可王皇后身边还有个严掌史,乃是刘尚宫之女,和其母一般,善搬弄是非。
只见严掌史在王皇后身边附耳道:“皇后娘娘,这太后无缘无故怎就吐了,难道是害喜?”
“胡说八道!”王皇后当即喝道,这先帝驾崩再一个月也就半年了,她一个孀寡太后,怎么可能有孕在身,但她也开始怀疑,稍稍按下心里的惊怒,只对严掌史低声吩咐道:“找御医去给皇太后把把脉。”
严掌史领命,退了下去。
殷凤离换了一身华裳,正要回席上去,却听陈锦来报,说是王皇后请了御医,要给皇太后请脉,殷凤离还没想明白,陈尚宫已经悄声提醒道:“怕是坤宁宫那边误会了。”说着还指了指皇太后的小腹,殷凤离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也不多话,只让如珠领了如宝来,让如宝躺在暖帐里,隔着帷幔伸出胳膊,让那御医号脉。
殷凤离只躲在屏风后,看到御医满额头的冷汗,心里已然都笑抽了。
唐佑还假做关心状,跑去问御医:“太后娘娘的身体可有什么问题?”
只见那御医都哆嗦了,慌慌张张回了声太后身体康泰,便匆匆告退了。
唐佑这才问皇太后:“就这样放那个狗腿御医走吗?”
“不然还能怎样。”殷凤离笑嗔一句,“不放他离开,这谣言岂能散得出去。”她转头又对陈尚宫道:“告诉柳公公一声,就说哀家身体不适,回宫歇着去了。”她可要回去补眠了,要不等大风大浪来时,哪儿还会有安身觉睡。
“还有,这给孕妇补身子的药,天天给哀家炖着,大张旗鼓地炖着。”殷凤离那笑声,虽算不得阴险,却也十足奸诈了。
她王皇后道高一尺,想借谣言除她这个皇太后,那她殷凤离就魔高一丈,给她个谣言造,看看这妖风刮到最后,倒霉的是谁?
景珑回到宴席上时,柳公公来禀,说是皇太后身体不适,已经回了宁寿宫,他只能掩下失望,看着席间觥筹交错,越发觉得无聊。
信王和信王尊妃是珊珊来迟,所以景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