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
青绿色花枝上沾染着露水,墙壁上的老式挂钟“咔哒”一声,越过了中线。
淡淡的天光从薄薄的亚麻窗帘里透出来,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没有从山岗那头显露……万物尚在沉睡,四周静谧得不可思议。
时间却仍在斗转星移,昼夜不休。
李文森在满屋山茶花的清香中猫一样眯了眯眼,正习惯性地想卷起身上的被子滚进某个安全干燥的沙发底或者床底时,忽然发现今天的被子和以往的有些不一样。
今天的被子,好像……有点重?
――哦。
这可能是因为她的军队今天刚登陆诺曼底,被子在海水里泡过的缘故。
她伸出一只手,迷迷糊糊地摸索到一块手感超好的布料,就把它拖上来抱在怀里。
顺便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圆滚滚的球。
她一向喜欢睡在墙角的位置,把自己熟练地卷成球后,又熟练地朝面前的墙壁拱了拱,把自己更深地埋了进去。
但今天的墙壁,好像……有点软?
――哦。
这可能是因为她的上校贴心地在她的战壕里铺了沙袋……真是个贴心的boy,毕竟诺曼底公国的地质环境不是花岗岩就是页岩,太硬不适合睡觉。
然而,就在她成功寻找到一个舒服又安全的位置,打算继续睡到地老天荒的时候,她怀里的被子忽然动了一下,慢慢地环在她的腰上。
李文森:“……”
今天的被子,不仅重,还会动?
李文森再困,也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了。
清晨的露水还未消退,在窗外橙黄色路灯下流光溢彩,如同碎钻。
李文森在他的怀抱里慢慢睁开眼。
素白色床单,素白色衬衫。
冰冷的黑色玛瑙石纽扣贴在她的面颊上,而乔伊的手臂被她枕在身下,,把她整个人紧密地环住,精致得不可思议的睫毛,正静静垂落在距离她不足两公分的地方。
――哦漏。
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深水般沉溺的触觉,窒息般混乱的纠缠。
昨晚混乱的痕迹,并着身体酸疼的记忆,潮水一样涌进她的大脑……氧气剥离,五感湮灭,那种濒临窒息的毁灭感,死亡一样漫长。
……
李文森盯着乔伊搂在她腰间的手臂。
这是七年来第一次,她醒得比乔伊早。
这个男人,他漂亮的眼睛永远如同碎钻,皮肤永远白皙得没有一点瑕疵,就算连续三四天不睡觉也能毫无异样地坐在餐桌边和她一起用早餐,漫长的一生里大概从未出现过“黑眼圈”三个字。
不像她。
除了头疼得像被一整列火车碾压了一遍外,她全身上下的骨头也仿佛被人放在酸里泡过,完全不想动。
乔伊手臂搂得很紧,像从被子下爬出来简直是不可能实现的任务,她只能伸出手,慢慢地把他的手臂移开,又慢慢掀开被子,试图不动声色地从乔伊身上爬过去……务必让自己在乔伊醒来之前离开这个危险的案发现场。
然而这个案发现场的床足足有四米宽。
不仅如此,上面静静沉睡着一位红外线探测器一般敏锐的美少年。
真是高难度动作。
李文森顺手拿起床边一件穿过的衬衫披在身上。
一条腿,又一条腿,李文森小心地绕过乔伊的手指,眼看还差一米你就能登陆地面……
只是……世界上总是有个只是。
还没等她双脚落地,身后一双修长的手臂已经揽住了她的腰,轻而易举地把她拉回到了自己怀里。
好不容易爬到床边,又一秒钟坐升降机回到原位的李文森:
“……”
“你醒了。”
乔伊从背后轻轻抱住她,慢慢收紧手臂。
他黑色的碎发落在她的后颈,低低的声音,就像晨风拂过清凉的湖面似的,拂过她的耳侧:
“你要去哪儿?”
“……”
李文森躺在乔伊怀里,盯着面前雪白的墙壁,镇定地想,冷静点,李文森,乔伊的声音也就是那么一点点像小野大辅,你已经听了七年,真的没必要手软脚软地躺在这里不能动弹。
“我去下洗手间,马上就回来。”
她裙摆上的系带还没有完全系好,眼看这么一拉扯又有要松开的迹象,李文森立刻握住他的手。
“你先放开我。”
“不要。”
他柔软的黑发落在她裸.露的肩膀上,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摩挲着她的发尾,语气里还带着一点惺忪的睡意,性感的无可救药:
“鉴于你撒谎前科太多,我不相信你的承诺。”
“……”
“按你以往的行为模式,一旦你躲进洗手间,就会十个小时不出来,或者干脆从洗手间的窗户爬出去溜走,直到你理清思绪并想出下一步挽救计划为止。”
他淡淡地收紧手臂:
“我拒绝冒险。”
“……”
很好,很好,计划还没有成型就湮灭在了他轻描淡写的语气里。
男朋友智商爆表真是不要太好。
李文森把长发从他手里扯出来,放轻了语气,诱哄一般地说:
“我用曹云山的性别发誓我真的、真的马上就回来,绝对不跑,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
乔伊纹丝不动地搂着她:
“不好。”
“……”
……
不知为什么,起床这个小动作,在这个清晨变成了比概率论和数理统计更艰难的